贞元九年的那个春天,阳光是那么的明媚,风华正茂的柳宗元终于跃过了龙门,成为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怀揣着重振家族雄风的美好理想,少年得志的柳宗元踌躇满志,期待着能够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但就在这时,他接到了父亲病故的凶讯,屁股还没有坐稳,柳宗元乖乖的收拾行李,老老实实的回家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
三年之后,重返官场的柳宗元逐渐得到了当时实权派人物王叔文的赏识和提拔,成为永贞集团的骨干,踏入了他政治生涯的辉煌顶峰。志得意满、指点江山的柳宗元绝不会想到,这短暂的辉煌,这为期九个月的短暂的辉煌,将彻底毁掉他一生的政治前途。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他一生最华美的乐章,只有短短的九个月。辉煌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无情的贬谪,贬谪的最终目的地正是永州。一个远离长安的蛮荒之地。随同他一路颠簸的,还有他年近七十的老母亲,卢氏。柳宗元的两个姐姐,还有他的妻子,都已经先后死去,夫死子贬、孤苦无依的老人家,决心和儿子一起承担未来的艰辛和磨难。
没有绿树红墙,没有舞榭歌台,没有觥筹交错,没有灯红酒绿,没有,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穷山恶水,只有彪悍民风,只有诋毁谩骂,侥幸逃过一死的柳宗元,其生活却由天堂跌入了地狱。但他的政敌,远在长安的政敌,却并不满意,他们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放过这个将其置于死地的机会,放过这个将其批倒批臭的机会,放过这个将其从地狱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机会。他们上蹿下跳、嚣嚣嗷嗷,卑鄙的造谣中伤,无耻的人身攻击,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在那些道貌岸然的朝廷大员嘴里,柳宗元俨然成了一个罪该万死的“怪民”。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一向是某些中国人的优良传统,为了取悦长安,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柳宗元的痛苦之上,无中生有的造谣诽谤,日逐一日的诋毁谩骂,还有,毫无人性的监督看管,这一切的一切,都压的柳宗元喘不过气来。无论如何,我们的大文豪毕竟还是朝廷命官,毕竟还拿着朝廷的俸禄,毕竟还算是朝廷的人,但他的现实生活却等同于囚徒,一言一行似乎都有无形的枷锁和桎梏,紧紧束缚着我们的大唐才子、一代文豪。
来自于政敌的诬蔑与攻击已经让柳宗元疲于应付,而亲人离世的痛苦更让其彻夜难眠。在这个蛮荒之地生活了不到半年,柳宗元的母亲,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一个遭受夫死子黜残酷打击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一个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三个孩子吃饱喝足的平凡母亲,一个不顾年老体弱跟随儿子一路车船颠簸、凄风苦雨、饱经艰辛的坚强母亲,一个将痛苦深深埋在心底、却笑着安慰儿子“明者不悼往事,吾未尝有戚戚也”的伟大母亲,最终还是撇下了她难以割舍的爱子,撒手尘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