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跟着木一牛进了账房,见了王二坎,便拱手道:“二掌柜的驾到。艾中失礼了,多多包涵。”
王二坎起身还礼,说:“哪里哪里,我不过是给大掌柜当个跑腿的,什么二掌柜,二坎是个外行,黄掌柜的还得多加指点才是。”
半个月前,黄艾中在总号那里见过了王二坎,听说王二坎是凌云大掌柜的亲戚,也猜着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驴尾巴吊棒槌。但看凌云如此信任他,又让他做二掌柜,就知道这关系不一般,于是就不敢小看这位二掌柜。忙完了生意,喝酒的时候。黄艾中就先喝为敬,一连几次都让着王二坎,也让王二坎十分感动。凌云见这场面,心里十分高兴。自打闹捻子起兵造反,弟兄们与清军为敌,虽不是一母所生,一父所养,但那关系却超过了亲生兄弟。如今仗不打了,却来做生意,依然个个有着江湖侠肝义胆,不为利益所迷惑,更是难得。于是凌云又双手捧起大杯,一口干了,然后说:“黄掌柜虽说是咱茂源分号的掌柜,却是我的好大哥。当初大哥为浍河漕运的千总,威振一方,我的商船若不是黄大哥里外打点,哪来今日的兴旺?要说恩人,黄大哥算第一个。”于是,凌云便诚心诚意地敬了黄艾中一杯酒。
黄艾中喝了这杯酒,又回敬凌云说:“兄弟你说错了,当感恩于你的应当是我,若不是你在县衙里使了银子,我不掉脑袋也得坐上半辈子班房,你这救命之恩我这辈子是报答不完的。”
那一年,黄艾中在浍河城里喝花酒,喝了花酒后又与几位士绅推牌九,不想手气不好,带了几张银票全输光了。回到府上,翻翻捣捣,却都是小钱,很是郁闷。就在这时,有位手下来报,说蒙州的漕米船队不守规矩,问怎么办。那当差的说的规矩就是路过黄艾中的水域,要交两个明白钱,这样才能保证你沿着浍河行船不会遇匪遇盗,安全地将漕米运到目的地。当蒙州的船队到来时,黄艾中的手下忙着护行,里里外外地忙碌。那带队的官儿是位粉面书生,客客气气地连声道谢,就是不提给辛苦费的事。船到浍河码头,要停下来歇息一天,一来是让船工和纤夫歇歇手脚,以便再往下赶路,二来是采购些菜蔬,好备在船上生活。黄艾中的兵勇,人多资薄,皇上的晌银迟迟不发,他这个千总也象是个后娘养的孩子,没人管没人问的,虽说是为大清国效力,却不象人家正规的官军,有丰厚的粮晌。所以,黄艾中就得靠盘剥过往的商船和漕米过日子。一般来说,各州县上缴的漕米路过黄艾中的区域,多少要给点银子作为辛苦费,或者卸下些粮物资作为酬谢,还没听说路过浍河连个面子都不给的呢。
于是,黄艾中就说:“不守规矩,那就教教他,让他知道来浍河要遵什么样的河道,守什么样的规矩。”
当夜,蒙州的差事者都被黄艾中拉到紫春院里喝酒去了。浍河里却来了一个船队,将砂袋混入了蒙州的漕米中,将蒙州的粮米偷去了五船。
次天,蒙州的船队照常出发,也没有发现什么。可进入运河,才发现仓里有不少砂子,再一看,有个麻包漏了。里面流出的不是粮食,而是砂子,这才知道大事不好。
事情出在浍河,于是,那当差的就来到浍河县衙。
浍河县的县令名叫白玉朴,他上任之后就知道黄艾中的劣迹。只是没有人举报,便不好拿他。这一次,他抓住了机会,想以此整治一下粮道,扬一下皇威,也好显示一下他的能力。白玉朴对那当差的说,好,我即上表州府,严加查办。
正在运作着处置黄艾中的事情,浍河饥民发生了抢粮事件。
原来。浍河去年发生了水灾,许多农民颗粒无收,官府粮税不减,逼得农民四处为盗。虽说白玉朴隔三差五地平息抢盗事件,捉了为首的盗贼,但却治表不治本。饥民还是不愿意饿死,宁愿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当个饱死鬼。白玉朴向上司讨粮救灾。虽说也得到了一些粮米,在闹市设粥棚济民。但那只是杯水车薪,并不能让饥民都填饱肚子,盗抢事件还是时不时发生。于是,白玉朴就发动浍河县士绅,让他们伸出援助之手,行善积德,并立功德碑一座。凡捐银一百两、献粮五百斗者,均可刻碑留名,让世人敬仰。可是,这招儿历任县令都用过,如今已不觉新鲜了。士绅们也只是拿出点陈米碎银,当幌子扰过,不灰白县令的面子,应付了事,白玉朴也为此事极为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