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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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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德兄顿了一顿,却问我:“子睿贤弟以为此话如何?”

“弟之愚见,其要紧自在个人,若心志得通,何愁不得知己?若得知己,何愁未闻于朝廷也?既闻于朝,未得重用,也未必无才;易曰:居上位,未得其实。如弟这般愚鲁,便属如此。何敢论天下才俊?孟德兄见笑。”谦虚至装傻充愣未必比引经据典反驳差,尤其是我掂量自己和孟德兄比xiong中文章,纯属不自量力时。但我不彻底装傻充愣扯回鲜卑中汉人问题就是为了表示可以诚心和他商谈这件事,而且表示我知道他是为什么事情而来的。

“子睿所言差矣,岂不闻《礼》(注:《礼记》)云:夫骥唯伯乐知之,若时无伯乐之知,既不容其为良马也,士亦然矣。”孟德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子睿又以为如何?”

“老子云: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今有竖子伤国之基本者,何可为良士?”我也就老庄、易、诗这些还算知晓些,孟德兄所说的是否出自《礼》我都不知道。

“行远道者,假于车马;济江海者,因于舟楫。故贤士之立功成名,因于资而假物者。(出于《论语》)夫大丈夫成大事者,子睿何堪拘泥于此?”

“假于车马,而轴斜不正,恐有南辕北辙之错;因于舟楫,而舵歪不直,恐有颠覆水中之困。若令此贼未受刑戮反受重用,而至传闻于天下,则恶人皆效之,何如?但有才,以恶事闻达天下,而能委命君下,则日后孟德兄如何收揽天下贤士?”

其下还说了许多,有些不便记录,有些记不得了。

不过,我守定用人之选德先于才之见解,半口气都不松,终究让孟德兄无可奈何。

即便这样,孟德兄依然不放弃,银铃送了几次酒,每次都不自觉无可奈何地瞄孟德两眼,对我倒很温柔地笑着给了几句嘱托:少喝点。

最后我觉得他也没打算说服我,只是为了在我这里蹭葡萄酒。从我给他斟酒,到自己拿过去自斟自饮,我看不出他对说服我有这么热切的需求。不过似乎此人心还不死,话都不利索了,还是时不时说我迂腐。

还是我自己驱车送有些走不稳的孟德兄回去,姐还在那里,这我能猜到。不过孟德兄回去后醉得更厉害了,这我没先猜到,但当时我能理解了。

回去后,天se尚早。我与银铃盘算好两日之内即回,便出发了。正巧这几日皇上让我歇息,准备拖两天鲜卑使臣,只说我们也遭了灾,要一起筹措一番,最后让我去走一个过场。根据孟德兄传达的信息,似乎到时还得先和仲道兄先商量一下,皇上让他做司仪,但那是回来时候的事情了。

当夜我便走了,穿了一身普通人衣服,只带了一枝剑。这不能不说是个有待商榷的想法,或许是我也喝多了,没考虑周全。

我出上林苑门便很是费了些时间,他们甚至认为我是一个闯上林苑的恶贼,差点一同执弓she杀于我。麻烦其一是在于这夜此门值守都是新人一般,竟没有一个人认识我,而另一方面可以证明自己的似乎只剩下自己相较常人大许多的身躯,怀中的绸缎包裹中的钱币如若掏出反倒更像赃物一般。<时节,火光下却衬托着一层秋意浓重,冷风刮得众人都有些缩头缩脑,却不能让这些人放下手中弓箭,场面萧杀,我仍是众矢之的。

我道明自己身份,只说需出去查办点事情,出来匆忙未带什么证物。他们迟疑了一下,却不怎么相信,仿佛我换了衣服,似乎就换掉了自己的所有身份。

虽然终究我还是被客客气气放走了,放走的唯一理由,我却认为就是他们觉得扣住我甚而she杀我比放走我危险更大。

身份在我们这个天下终究还是很重要的,或许很多年以后都一样。我想一个长身匪徒或许这日也能门ghun过关,仅仅因为我这个业已报出的“真实身份”是他们不敢惹的。

虽然我正在此中获利,但如果有一天如果天下任一人不会仅仅因为另一人的身份而惧怕他,或许才是件好事。

但这有多难,我无法想象。

这夜我居然一直没有感到困意,让我揣测难不成葡萄酒越喝越提神。我希望是如此,如果只是因为要去见她而兴奋不已,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回去见我的妻。

&nbs之间听到我来了,以后更难扯清。我不想和她再有什么瓜葛,这也是为了我们。但如果她出事,银铃和我都会很不安,于是我便这样出来了。

这似乎是很好的想法,但是面临很多困难。想着明日如何换马,碰到官军巡逻盘查如何处理。便让我有些焦心思,幸得怀中还有不少钱,或许酒肆客栈能帮我解决这些困难。

想着,更觉着她在美阳会不会遇到什么大麻烦。她一无身份,二无什么钱财。一旦碰到什么变故,如何是好?她,一介弱女子,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任何依靠,又会出什么事情?

越想我便越发力催马,幸得雪化了不少,无雪的地也硬了些,这一路还算顺当。

天se逐渐从昏黑一片泛出浓重深蓝,渐渐一丝丝淡去,一丝丝亮起。看到路过的一个驿站想换马,却又想起现下已不适合进去,只能当自己是个陌路旅人继续前行。

这一路虽然没有走过,却在当年心中曾经走过很多次,在面临一些岔道口,根本不需去分辨路口的一些路标,便能清楚知道正确方向。因为当年,救了老二逃进岐山也是我的一个选择之一,前提就是朝廷在陈仓以及南山诸入山口堵截我们。

穿过一片昏暗的密林,天终于忽然亮了起来。远远看着一个聚落,让我心情稍安定了些。不过这日是个yin天,云低沉悬在头顶,让人觉得有点憋闷,出不顺气。马跑了一夜,也有些支持不住。我心中都有些愧疚,便下马拉着它前行。此刻炊烟弥漫,正是生火造饭的时候,问了一个扛着斧子早早出来奔着林子的农人,问此处离美阳还有多远。

他说此处往北好似再几十里地就是。

我问为何用好似。

他却说自己不是本地人,陈仓那边打起来。过来投奔亲戚,不好意思吃白饭,赶紧帮着砍些木头回去晒了当柴火,还说,现在木头lu水泡的正软,等晒硬了,这斧子就剁不动了。现在砍回去,乘晴日晒晒,便好烧了。

&,没接。却有些哽咽地问我,他何时能回去,陈仓那边咋样了?

我说可以回去了,那边已经太平了,这些钱与你做路费。

他却终究没接我的钱,抹了泪一头扎进林子里,我未及走远,便能听到后面哐哐叮叮的ji烈伐木声。

我憋不住,自己跑回林中,硬塞了些钱才走。

这汉子躺在地上估计都在想着,怎这世上还有这般不讲理的人,还有打翻了人硬塞钱的。

我却不知该如何描述心中所想。

甚至想转身离去,因为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要比现下自己的男女si情重要得多。

但想到她一人漂泊在外,我又驱走了心中紊露an。毕竟此事不解,以后诸般皆会有所旁骛。

往前一步,便转身要走,走不两步,又转身回来。如此这般,折返数次。马都停下在地面上寻觅食物,似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一张马脸随着我扭来扭去。

片刻心定,强作一阵欢笑,兀自言语道:“既定则不露an,且为银铃带回个安心消息。”再一跺脚一咬牙拽马继续前行。

不过一进聚落,却碰到一个故人。

此人从一户人家屋中出来,还不住朝屋内作揖致谢,身子刚出屋门,便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去院中树上解下马缰绳。

待得从院子内拉马出来,又在院门外对茅屋一揖,颇费一番周章才爬上马背,累得马都转了几圈。此人虽衣冠尚算整齐,眼神却凝重无神,甚而路过我,都没有看我一眼,全无往日神采。

“仲道兄?”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此呆子左右扭头,终于看见了我。马头还没有扭转过来,便在马背上对我做了一揖,便又要拨转马头回去。

终于此人还没有完全傻掉,冲出几步便转过身来。

“越侯大人,何故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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