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中就鲍信我认识,其他三个人也就崔烈我听说过,似乎以前是司空,这张温是谁,我着实不知道,完全没有听说过,竟然现在是三公之首;这最后一个何苗,虽然我也从未有所耳闻,但只个何姓,我便觉得和皇后有些关系。这四人官职皆是重臣之位,他们应诏,该就是为了立储之事,而且显然,现在立储之事还没有定,把我今天晚上召来也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子睿,你且上来,在你父亲下手站好。”心中一热,赶紧谢恩,脸上带上了笑,靠到父亲身边,看着对面的老师,孟德兄,更是笑得更灿烂些,bi得父亲还不轻不重悄悄骂了一句:“别那么没出息,站好。”
可我心中还是欢喜得很,脸上自然难掩喜se;这便是还把我当辅政卿,我这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几出,皇上居然不以为怵,怎能不令我欣喜。智非贪恋这个位置,却为这份器重关心,怎能不欣喜。可我掩饰自己心情的法子着实不多,被骂也当是夸奖了。
四人依次而入,这张温确实从来没有见过,倒是崔司徒和鲍大哥看着可亲,最后那位面容比我大不了多少,能爬到这个高位,既然似乎没有听过他的什么事迹,大多也是裙带关系所致。
“众爱卿平身,今日召集众卿与四辅政俱于此,便是再议议立储之事。众爱卿有何见解,便请直言。”
下面一时没有什么人说话,四个人似乎都在等别人先发话,或者等我们四个人某个人发话,好看看风向。
我却忽然想开了其中厉害,立储便是两位皇子刘辩,刘协二人之中选一个。这事情,当年我做司隶校尉的时候父亲曾经和我提及过,说需早定,之前未定,只因两位皇子都小,然朝中各种势力互相倾轧,故而一直悬而未定。
皇长子刘辩为何皇后亲子;皇次子刘协为王美人所生,却是董太后所抚,世称董侯。这王美人却是被何皇后悄悄鸩杀。按说,皇后和董侯还有杀母之仇。不过,那时董侯尚幼,此事事发之时,除了何皇后,便只有詹事这等人知晓,其它一概不知,这詹事却是我申氏亲族,故而父亲知道,于是,我自然也就知道。外面人却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知道了,董侯也只知道自己娘亲早陨,自己为董太后所抚,现在董太后早已故去,这事情便湮于宫中了。
这里面便有蹊跷了,按说,董重伏诛,董卓困于益州,现今何皇后虽没有了何进作靠山,但毕竟还是皇后,于是,刘辩既为长子,为储君天经地义。然则问题就在这里出来了,当年宦官势大,恐怕是为后路,极是亲近刘辩,所以刘辩年纪小小便与宦官亲厚,而孟德兄与我们都是杀过宦官的,而且是一个不留的那种狠法。可刘协背后却是董氏势力,这又是我们全力剪除过的,我们这四个辅政卿现下似乎恰恰是两头不讨好。
忽然想到一层,何皇后必然极怵王美人一事,虽然平日见皇后与二皇子刘协并无异样,俨然子孝母慈,常有说笑;但若有人提及,乃至外泄,二皇子心中如何不说,单只何皇后必会认为与我家有瓜葛;往日何皇后与我申氏交好,怕还有这一层。如果真的推举二皇子刘协,何皇后亦必视我申氏一族等心存挟制之心,只怕以后会徒增诸多变数。
想到这里,便觉得推举大皇子为上,心中便开始计较说辞。
忽然想起自己说的那句话:一人之言,可定生,一人之言,可定死,一人之言,可定兴,一人之言,可定亡。
不由轻叹:当真不可不察。
下面那边终于有人开始说话了,只是说话的却是那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张温:“启奏圣上,臣本粗鄙,却知皇位乃天赐,既然上天赐位于列位先帝及至皇上,自然也将赐给下任储君,这上天之事,不是我这等愚鲁之人所能臆猜,或许有能窥测天意者比如四位辅政能指点在下,但应该只有圣上能确切明了哪位皇子将上接天恩,一承大统。”
这话让我注视他甚久,虽然不能以貌取人,不过这人长相确实不是能让人恭维的,身量不高,胡须虽然浓密却无威武之像,要说此人是太尉,光看长相就总觉缺点什么。但不得不说此人颇明为官之道,这话说得谁都不得罪,什么都意见都没有表,但却不是和没说一样了。只是他看来确实是官场新人,如是高居太尉,却客气成这样,着实有些蹊跷,只是我还是想不起来我以前在哪里曾经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当下,鲍大哥竟然连声附合,还自惭自己枉自想了半天,却半点头绪没有,还需要太尉点醒。这番有些愕然,猛然回想起当年在军营中,他只随口一句就能鼓动怂恿一众士兵bi我和他比武,看来鲍大哥这一脸忠厚相的人倒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se。原来当年让他去搬救兵倒真是歪打正着,若能预知今晚他这寥寥数句,这事情让他去绝对没有错,再想想皇甫嵩满口应承,立刻下令,现下看来倒不是因为我的口误让他听错,说不定他心中早就看中了鲍大哥,只是他觉着直接说出来的,肯定会被鲍大哥想方设法推掉。最后却假我的口误顺水推舟害了一下鲍大哥,这样鲍大哥要怪最多也就怪我头上,这虽然只是我的猜测,我却觉得**不离十,因我刚到军营对他手下人的了解,岂有皇甫将军熟络,皇甫将军要派人怎会让我选人,只怕是让我胡诌几句,却自己拐到鲍大哥这里,然后还说是我的建议。
看来,当年营帐之下,就我一个算是傻瓜。不过似乎由于促成此事功劳甚大,鲍大哥也算是高升了,那他还欠我一份情了,这算害了他的事,他应该不会计较了。
不过何苗倒和我想的一样,坚持认为应该立大皇子刘辩为太子,这让我觉得稍微好受了些,证明我不是个彻底的傻瓜,至少现在不是了。他的理由很简单,我也打算用上这么一条的:祖制,应循不应改。
不过崔烈倒认为应该立次子刘协为储。这令我非常惊讶,我想不出理由来,不过能支持二皇子的人原本就需要一些勇气吧。看来他叫烈倒不是辱没了自己的。我倒是想听听他的理由,他却有些支吾,我猜何苗的存在让他有些顾忌,但是他看了看旁边几位,却说一句:“二皇子年少而有贤名,闻达于诸侯,天下需大治之时,需贤能之帝主之。”这说出来当作理由就有点不靠谱了,怕不是原因。
这番场面二人推托,剩下二人一人ting一个,倒是均衡。
皇上也感到了这个问题,转过头来直接问我,语气却改得庄重了点:“越侯,你有什么看法?”
虽然不知道另外三位长辈意见,但是父亲大抵应该和我的看法一致;既然满朝文武很多人在套我的口风,说不准他们三个人与皇上商议已经统一了意见,现在只是走个过场。我便放下心来,安心编排我已经考虑好的主张。
“启奏陛下,原本臣就以为陛下将立皇长子辩为储君,并未想到此事未定。”我也推搪一下,给自己多留点周旋之地,其实真想加上一声长叹,我怎么终于也成这样的人了:“臣闻古之圣贤有云,废长立幼,取露an之道。今大皇子既无有失德恶行,储君之位应该还是由大皇子辩担当。”
不过皇上下面一句话倒让我吃了一惊,应该说好好吃了一惊。
“哈哈,有意思,你与你父亲见解一致,却与你老师楚公,还有魏公意见相左。有意思有意思,我的八位重臣竟然在此问题上如此意见不一,还恰好能平分秋se,有意思有意思。加上前几日为了上元节筹备而召见的司空王允,鸿胪寺卿荀爽,太常蔡邕,宗正袁槐,太傅田楷,我也问了他们意见,竟也是个平手。”显然,这五位中至少有一位或者三位和太尉一般推托的。
心下嘀咕,三公九卿,算是和这个事情相干的人确实都问了,居然还是旗鼓相当,这个事情可当真麻烦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