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阳的弟妹在马车上摔下来了,伤得不轻。”闫兄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迟疑,加了一句:“是送信的人带来的消息,你要不要赶紧回去看看?”
我的脑袋一下子“嗡”的响了起来,且不论我心中待她如何。可她毕竟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与银铃在外这段快活,她却在襄阳一人支持整个家。既然上天最终让我享这齐人之福,我便也需让我的妻子能享受她们应有的幸福,虽我难受些也无妨。其实一心分作两半,当真是件痛苦之事。可天下偏偏有些人觉得此事颇好,甚而觉得美妻佳妾越多越好。可如此,他又怎知真爱的意味,此非爱,实yin也。
恨不得一刀将自己劈为两半,不用分心,不用哀愁。不需现在这般,心中一半随着银铃的,另一半却飞回到襄阳。
我努力镇定自己的心境,闭着眼睛,平定自己的呼吸,面对希望劝慰我的兄弟们,只能说道:“我需待此处事定,方虑回襄阳之事。”
那日回去,我一直用重弩直到将营外的那棵细柳树she倒。
次日,市面上又开始传严舆有断袖之癖的消息,至此,可言严舆之祸,难在我,而易生于萧墙之内也。
当日下午,田缄,陈应带着明孜新军到了这里。
第三日,银铃回来,我将一切道明。她也让我回去,这里不用我来cao心,言语之间有些异样。我说等打完这仗,不过我也并非常时的我了,因为这时我只想快点打完仗回去了,而不再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第四日,细作来报,贼营内讧!据称严舆在午宴席间与周昕有隙,终于翻脸,军营里支持周昕人少,周昕只能带人跑出来,就近投了我们的军营。
大帐内非常热闹,显然事情并非向着最有利于我军的方向发展,却向着我现在最希望的的方向发展了。不过我的到场让大家全安静了下来,我想可能是我脸se不好看。银铃只得出场让大家继续谈,来缓和一些气氛,大家虽然应景着继续,可是声音也不像最初那么欢快。让大家这样,我也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气抑郁xiong中,所以我决定发言:“周昕人少,表明孙坚也不信周昕,所以对他们手底下的人,下了肯定要跟我们对着干,不一定要听周昕的命令的话,这便说明我们肯定要打这一仗。”
言毕,我便立即起身,向闫兄请战:“原本顾忌现在已都没有,弟请兵两千,两日之内,必可大破严军,执此贼子之头,平此江东之事。”
“呃,子睿啊,我们还是等周昕到来,他两个时辰以后就到。你看,门外的旗杆影子拉到营门口方向,他就该到了。听他讲一下严军情况虚实,再说好不好!要动手,鄂焕、宋yu东他们更近,别急。”没有想到,这是第一次我急,闫兄倒不急了。
“不必了,我视严舆无谋鼠辈,如视齑粉稗草,谅他也无办法与我两千兵马为敌,两千足矣,明早我便能在他的大营中提他的头了。”我有些急红了眼,而不幸,这里的兄弟们没人敢拦我;而非常幸运的是,我旁边有一个能拦住我。
“子睿,我知你心情,可是如你平时之言,你可得对得起两千将士的性命。”银铃亦第一次大声地在大帐中在众人面前喝斥我。
我很不服气,但我还是坐了下来,我知道我错了,可却不愿意认为那是我的错,我第一次不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但是我还是默认了。
两个时辰,我不断看着营前缓慢移动的杆影,心中烦躁,身上自然汗流浃背,不时地出去看看路上情况,大帐里似乎受到我的影响,连探讨破敌之策都是小心翼翼,没有任何活泼的气氛。
这让我更不舒服,干脆走远了一些,到处看看。
天气非常热,但所有的士兵,无论站岗还是放哨所有人的着装都是一丝不苟,看到这一切,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衣衫上的被我扯开的领口收好。
老天爷也够狠,一点小风都不给,让我更是憋屈得厉害,在营门口到处走动,烦躁异常。
银铃一直没有出来,定是她明白我的心思,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走到一顶帐篷的yin凉处,几个在外面遮荫处磨箭头的士兵让我有了问一些事情的想法。
“你们要磨这么多箭头?”我指了他们身后整整齐齐的箭簇堆。
“是啊,我们过来时,箭头受了chao,都有些绿铜锈,现在拿出来,好好磨一下?”他误解了我想问的问题,不过却让我想到了另一件事情,只是前几日拿在手里的时候没有注意。我捡起了一支磨好的箭头,又抽出一支没有磨得箭头,仔细观察起来,果然也是青铜的。不过和我以前的雕翎铁箭头还有些区别,这些箭都是装着有些凸起的三棱显得粗粗的箭头。这让我心里有些嘀咕,这个不知道有没有she杀的效果,我还是觉得我的雕翎箭的细尖型的铁箭头更有杀伤力。
“就你们几个人,磨这么多箭?”我再次换了些词问这个问题。
“是啊,就安排了我们几个人。”他们再次成功地误解了我的问题。
“这里有多少支箭?”无可奈何的我决定迂回问话。
“一万支左右。”
“那你们要磨到哪一天啊?不需要这么多支吧?”
“好磨,今天就行了,我们半刻便能磨十几支,只要不停地干,八个人六个时辰就可以磨个一万多支了。不过就一万支而已,根本不够的,我们有两千多用弩的兄弟,这些箭只够他们she个五箭。”听完这些话,我心中便有了些触动,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更有些感悟。
“那不如让所有的弓手自己磨自己的箭了。”我觉得自己主意很聪明。
“我们开始也这么想的,但是我们是专门挑出来的磨这个的,因为我们手熟,不会折断箭秆,也不会多磨损了箭簇,所以便让我们专门干这个。”
我是带着十分的谢意离开的,多么浅显深邃的道理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或者想到过却从没有注意过。
是啊,所有的复杂繁重的工作都是要从一点点做起的,心中轻浮烦躁,不能从开始做起,如何成大事。可事事相加又远非事情的总和那么简单,有些会让事情更好,有些则一团糟,这其中的利害得失又岂是轻易能说轻的。
“子睿,你与我来。”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竟不自觉,须她唤我的名字方才察觉。
她招手让我跟着她去,我虽不明她寻我的道理,但我也没有道理和理由拂逆她,便跟了上去。
片刻至她的帐中,她拉起帘子,与我面对坐下,便对我发话:“子睿,今日,我需说你几句。山中之时,父亲便让我随时指出你之优缺短长,言你未经天下诸事,其坯虽良,其形未定。需多加指导方为上策。”神态有些严谨地不近人情,让我不得不赶紧和她说些缓和些气氛的话。
“夫人不必介意……银铃,你莫要对我客气,只管直言便是,其实……这十多年来,你何曾对我客气?”说到最后,我们两个人果然都笑了起来。
“子睿,你遇大事本一向稳重,反倒这次如此没有章法?”银铃并没打算让我cha话,所以她继续道:“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文盛,驽钝而急躁之人也,然时时不曾懈怠,食尚抱一编卷册而览。银铃与旁听其言兵,其施计与方略,虽非绝妙,却甚为工整而谨严。而你之资,虽非绝顶,亦是上上,可不能自细微处努力,不能安下心来行事,常为心中牵挂所露an?你……怎不让人心焦?”
“夫受教。”我的举动很可能让她很是惊奇,因为我反倒自己更加清楚自己的问题所在:“我做得太少了,我已开始就被捧得太高,该是自己的做一些最基本的事了,我说得太多,做得太少,殊不知在台上,怎知台下众人到底太少,我以为自己能恤百姓之苦,可是我真的能够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