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风云侯大人客气了,您亲到我营,末将身着甲胄而不能出迎行礼,望恕罪。”他拱手行礼,身后一批青年军官也随着他躬身行礼。
这段话说得很是客气,却没什么其他意味,让我有些怅然若失。
我不知道下面会变成什么样,但是我知道既然下了决心来了我就必须做到。但是和他说话中我猜想不出以后我将面临的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所有事情我都交待了,我还给老师留了一封信,再来秭归的路上,我就明言如我出事,此信请陈哥代为转给老师。
所以当下再无犹豫,直接作揖对严颜说:“我有一事相求。”
“平安风云侯,请讲!”
那日巳时,我手握着自己的麾旗,怀着非常忐忑的心情走到营中一个凸起的土坡上,土坡前燃着并排三个火堆做集合信号之用。
本已经自以为一切都想好,来的时候还很轻松认为没什么的我。这时又不清楚这样做对不对了,想着也许会有人说我幼稚,有人会说我有问题。
可是现在对我来说,却又只能这样做。但这需要勇气,这是我在高坡之上不断给自己鼓劲的理由。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只是现在他们根本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有一段时间,连我自己都是一片空白。甚至感到惊慌失措,都不知道我是来该干什么的了。
不止一次的打算干脆就说,我们准备如何安置他们,把原来想做的事忘掉就算了,就当没从有这个主意。
我应为自己感到羞愧,在上面待了一刻后,我竟什么都没说。我可以清晰的听到前面的士兵和老百姓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声。
我将旗杆拄于地,努力积攒开口的勇气。
“益州的士兵们,百姓们。”这是我挤出的第一句话。
“声音大点,个子这么大,声音小得和娘们一样。”一个士兵益州口音的调侃,引起一片哄笑,让我有些慌露an。
“我是大汉……平……安……”说实话,我曾经在心里把这个场景自己演练了很多遍。可不知道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说出来也成结巴。
“还没和自己老娘学会说话吧?喂,小子,先回去躲你娘怀里学好话再出来吧,你个球说什么呢?”坡下更是一片笑声,甚至有人在学我的结巴。
严颜冲了上来,对着下面一声怒喝,接着说:“让你们过来听这位将军与大家讲些事情这是我的军令。你们忘了吗?”
“格……他,拉稀货……严将军,我们绝不敢违抗您的军令。但大家都传是他荆州人把董卓那龟儿子放进巴山的。他现在来我们这里耍什么威风,不如杀了他,我们与荆州人拼了。”此言一出,后面一片附和声。
就是这时候,我却冷静了下来,心也不像一开始跳得那么厉害了。
“严将军,请你下去吧!”我很镇定地和严颜说,“多谢严将军了。”
然后,我用我的嗓门把前面的声音也压了下去,不过我是对我后面的人说话:“下面无论出什么事,你们不许上来;如我出事,便说是我自己求的,怨不得别人。替我转交那份信札即可。”
说完,我转身过来,面对前面密密的人群。缓慢但很有中气地把我所要说的全说了出来。
“我是大汉平安风云侯谢智。”说的同时,我扯开了麾旗,用手一扬,让那一行大字展示于所有人面前。
“那位大哥说的对,是荆州人放的董卓。没错,是荆州人放的,但你们知道是谁出的这条计策把董卓放进了益州,堵在益州了吗?”
下面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答案,我想很多人心里恐怕已经有数。
“那人就是我,大汉平安风云侯,不仅如此,我还指挥了整个you骗董卓入川之战。”如我所想,下面开始躁动,各种议论声也大了起来,咒骂声更是越来越大。
有一个近排的士兵让附近的人静下来,随即周围静下一片来,只是后面还有些hun露an。
“小伙子,你看着不大,听你的话,感觉你人品也还可以。别是被什么人,比如你们州牧拉来顶缸的吧!我们益州人可不是容易被人骗的,也不是那种不懂道理的人。要是有人杀了你,如是冤枉了一个外人。倒被天下人耻笑我等了。”众人又是议论纷纷,各处声浪又换了口气,多是让我下去,不要在此多言了。
“请切勿冤枉我的老师!诸位,请听我言,荆州除州牧我的恩师韦大人外,便是我这平安风云侯官位最高,爵禄最厚。韦大人告休之时,我便代行州牧之职。在荆州又有何人能对我指手画脚,让我替人代过。”不过这句话确实还有些问题,因为这句话一出,必然只有一个人能指挥我,那就偏偏是韦老师,但当时我怕越描越黑,便打算到下面再解释。
下面静了很多,虽然很多人还在下面窃窃si语,交头接耳,但还都是等着我说我的下文。
“小子确实有些走运,运道好得让人羡慕,几日前才过了十八岁生日。却在今年正月已是钦点万户侯了。”虽然开始已经知道我很年轻,此处有些人还是发出了惊叹。
“今年二月,董卓兴兵攻我荆州,其时老师在外巡查荆南各地,我正代行州牧之职。”
“你等皆知董卓之军几乎全为铁骑,三十万人,无不骁勇彪悍;我军大部为步卒,多为当年招募之兵,武器甲胄训练皆不齐整,且整个荆州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万。荆州又无险可守,董卓几日之内即到。情势极为险恶,焦头烂额之际,便思到以益州之地势困董卓之法。可惜当时小子欠思量,根本没想到董卓进益州后,会给益州带来如此大浩劫。致使数十万百姓惨遭董贼屠戮,百万益州百姓流离失所,众位流落至此的益州父老,恐大部都与董卓有杀妻弑父之仇。但事已至此,此诚吾之罪。对此,谢智不敢以辞推托,搪塞。”这些话终于实际情况有些出入,只是当时我只能这么说。
“今吾到众位之中,便是向各位益州父老请罪。”说完我转过头去。
“战阵之上,士卒何为率?”这一句我是问严颜的。
“只道旌旗指处,莫敢不进;麾旗领行,莫敢不从。”
“今无颜以对,然智乞罪身于容后伐董,便先自折麾以求父老恕罪。”言毕,横过麾杆便用双手在tui上生生折断,迅即,又将旌旗扯成碎布,将所有残破之物全部扔到火堆里。
接着,我右tui跪地,右手撑与地面,左手解开甲上之结,褪掉上身之甲,rou袒右臂。
“如不能见恕,智便于此地。请偿数十万父老之仇。”
中平二年腊月二十二日及近正午,我就这样狠狠地在数十万百姓前体无完肤地羞辱了自己。但当我的右臂袒lu之时,我却这几月来第一次感到心xiong如此畅快。</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