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见到她这个样子,便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走上前去将枣针扶起,枣针却不愿起来,手指人群中一位男子对我说:
“去打他,朝他脸上乎!”
那男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不象要生气的样子,额就又去问那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子说:“你问她?”
都不愿说,这还怪了,难道出了见不得人的事了不成?额这个念头一闪便立即就消失了,看看枣针那个土样,谁还会对她有那个意思,用现在的话说这老婆是属于放心型的老婆。
还是一位看热闹的人说出事情发生的经过。
原来,当额出去买饭的时候,枣针肚子有点不舒服,就出了文化馆的宿舍去找厕所。她沿着文化馆后的那个官路坑往东走,就走到了县城与农村的结合部,那里是雉河水中学的操场,操场旁边有一座厕所,上面写着“男”。枣针知道,这是“平头”的,不能进。但枣针也记住了额教她的那些话:一边是平头的“男”,另一边必定是尖头的的“女”。于是,她就往厕所的另一头走去,却见这厕所的另一头虽留有门,却没有写字。枣针就在厕所门前迟疑了一会儿:“这是平头的呢还是尖头的呢?”她想,既然那边是平头的(男),这边就一定是尖头的(女),没有写字,说不定是原先写上的被雨淋掉了。她作了这样的判断之后,就放大胆进了那座露天的土厕所。
厕所里空无一人,她就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位子,蹲上去方便去了。
这土厕所是县里开大会用的,一南一北,各有两座。为了使开会的人们方便,也防止产生误会,设计厕时就专门规定在南面的统一为男厕,北面的统一为女厕,这样就不会乱了。而枣针呢,却偏偏进了男厕所里,她自己却不知道。
不一会儿,一位青年男人从写着“男”的厕所门里进来了,他发现有位女同志在厕所里蹲着,就很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进厕所发生误会的事谁不能谅解呢?可枣针就不这样认为了。她见有位男人进来,吓得差点仰了过去,忙用手护着正要解小便的前面空间,紧急地叫了一声:
“别往这儿看!”
其实这时候男的已经转身出去了,听到她一喊,便本能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却见枣针捂着那部位,知道了她的意思,同时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顺口说:“谁要看你那儿,花钱买票白送我看我也不看!”
枣针就骂,说城里人孬,专门爱占人家妇女的便宜,吃女人的豆腐,猪狗不如。
正骂着,又见一位男的伸了一下头就掉头跑了。枣针就主观地认为这些城里的男人看她是第一次进城,故意欺负她,白捞她的便宜。她便想急急地将肚子里的垃圾排完,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排便这事,哪能说想怎样就怎样?往往你越是急越解不下来,越是想快点却越是不见效。
就在这时候,忽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冒失鬼男人,他也是被肚子里的尿憋急了,在他没进门时就已将那东西掏了出来,也不看谁在那儿蹲着,进门就哗哗大尿。
憋了一肚子气的枣针这时候终于憋不住了,一下子激起她怒火万丈,说也怪,肚子里的便感也被冲跑了,她提起裤子就骂:
“你是畜牲你是狗?你为么不上恁平头的那边去尿,却跑俺尖头的这边来尿?”
这一骂,那男子才一回头,他哪里想到会是一位女人蹲在审这男厕所里呢?于是,他才大吃了一惊,紧急关头,他的第一反映就是避开这位女人,不让尴尬的事情再往下拖延,就急往外冲,余尿尿了一裤子。
那男人一跑,枣针却不这样认为了,她认为那男人理亏了,偷看了自己后一跑了之,便宜白让这男人占了,她心里说没那么容易。
于是,枣针就一边系着裤子一边跟在后面猛追,她要乎他的脸,她心里说叫你们城里的男人不要脸,我就专乎你的脸。
如果那男人的尿尿完了,也许就跑掉了。可是,那男人一肚子尿刚开个头就撞上了枣针,所以,小肚子依然憋得难受,追到当街,男的跑不掉了,只好停下来,回过身来开始跟枣针论理。
枣针追这男人这一幕,一下子就引来不少看热闹的。枣针根本不听那男人解释,拿出在村子里骂街的那一套,高一声低一声地咋呼:“叫咱老少爷们评评理,谁家没有闺女媳妇,谁家没有兄弟姐妹?谁家不屙屎尿尿,谁家男女不得回避?你平头的为么不上恁平头的那边去尿?你跑到俺尖头这边来是么意思?不是偷看是为么?”
那男的听她这样倒打一钯,莫明其妙,据理力争道:“你走错了门你还怪人家?什么平头的尖头的?俺听不懂!”
枣针又理直气壮地回驳:“你听不懂你是装憨!我走错了门?你当我不识字是不?你当我不知道平头的是啥字尖头的是么字是不?告诉你,姑奶奶不是文盲!”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硬纸方片,上面写着我教她学认的字,取出男女两个小方片字,以压倒一切的气势对那男人说:“这就是平头的???男,这就是尖头的???女!”
这时候,满街看热闹的人才算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哄笑着走开了。
听了人们的诉说,额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那男人说:“你走吧。”
枣针一屁股爬起把愤怒的目光投向了额:“他是你爹还是你爷,他欺负了你的女人,你为么不向着我,却向着这个孬种!”
额气得两眼一瞪:“叽!你丢人丢在家里还嫌不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