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府中管家王炳望禀报,钦命盐铁巡查使,都察院左都御史秦世尧来了。
王炳望圆圆的脸,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线,长得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他跟随沈惟敬已经三年,深知老爷的脾性,而且做事麻利,为人八面玲珑,在迎来送往的应酬中很有一手,所以沈惟敬有些什么事基本会交给他来办,比如小碧湖新居的建造,基本就由王管家一手包办了。
盐铁巡查使是钦差大臣,代天巡视江南盐铁税赋事宜,赐皇命旗牌,领皇帝近卫绣衣使者,有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沈惟敬不敢怠慢,急抛开其他宾客,前往迎接。
秦世尧温文儒雅,走路说话皆温温君子的模样。最近他才在太子杨延琛力荐之下,新晋左都御史一职,针贬时弊,锐意进言,深得皇帝赏识,因而奉命巡盐,正是官运亨通,光耀门楣之时,本该非常高兴才是的。
不过他现在铁青着一张脸,心里却是极为的焦燥、不安、愤怒,因为他觉得沈惟敬胆子太大,手伸得太长,而且做事草率轻狂,太不负责任了。
秦世尧现在也住在小碧湖,他来这里已经有四天了。沈惟敬虽对他敬如上宾,奉若神明,但他知道这都不是真实的,沈惟敬对他这个太子派来的查账人并不配合。这是他第三次要沈惟敬交出盐铁浮世录了,但是沈却一直推说没有这本账册。
沈惟敬把秦世尧迎入小碧湖云天阁的内堂书房,屏退左右,然后一辑到底,恭敬道:“世尧兄,交给东宫的所有银子都已备齐,已经入账造册,着人运至徐州府,等收拾妥当后,即可交付世尧兄带回给太子殿下了。”
秦世尧冷笑道:“太子殿下在我出京临行之前,一再叮嘱于我,说沈大人器宇恢宏,胸藏丘壑,今日得见,果真非同凡晌。”
沈惟敬听了秦世尧语气中的嘲讽之意,不由一愣,秦世尧从怀中掏出一份制册,递给沈惟敬。沈惟敬不用看,便知此物是他与江南商会私自交易的账本,他脸色大变,骇然道:“秦大人好手段。”
“江淮盐铁税赋一年递增两成,本应有一千一百四十三万两白银进账,但报至朝廷的却不足一千万两,沈大人连账都不清楚,莫非真以为这江淮的天空之下,是你沈家的天下吗?”秦世尧厉声道。
沈惟敬嚅嚅地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交给……交给太子殿下了啊!”
秦世尧眼中精芒电射,声音如断铁石般地道:“住口!这小碧湖,括地千顷,园中奇珍异兽,镶金裹玉,纵皇上御园亦不过如此,沈大人说这盐铁银两都交给了殿下,难道是以为我秦某人眼瞎吗?你跟江南商会的勾结,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你那做得跟稀泥一样的江淮盐铁税赋账本,随便哪一样,本钦差都能用皇命旗牌,拿你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