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忽然得知蓟城失陷,石勒偷袭幽州的消息,王烈都不曾有过什么意外;就算面对平舒城下几乎是一夜间出现的十余万大军,王烈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但这一刻,王烈却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因为他那锐利的目光已经清楚,几十步外,那高台上、大殿yin影里端坐的少年皇帝分明就是那日关中月下阁遇到的落寞少年吴公子。
而如果一切没有错误的话,那他应该是已经和当朝天子结拜为兄弟。
就算豁达如王烈,此刻也有一种如坠云雾里的感觉。
和天子结拜为异xing兄弟,这种事情说出去,怕会被人当做失心疯。
而且似乎自己当日根本完全把他当做一个落寞少年来待,言语中似乎也全是关爱,但却绝对与尊敬无缘。
“自己是不是太大胆了一些……”王烈暗自思量,却是有些发愣。
司马邺却笑道:“王将军,为何不言,难道不想讲给我听么?”
言语中,再无那个胡作高深和冷漠的少年天子的模样。
但台上的司马邺显然兴致正高,他到底还是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刚刚与那些他从心眼里不喜欢的臣子们絮烦半日的他,早就见了王烈进殿,并座在殿门处,但碍着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打招呼。
但内心里,司马邺已经把王烈当成可依靠的大哥,好不容易等到打发完了那些他眼中面目可憎、居心不良的“讨厌鬼”,此刻却是恨不得能与王烈好好叙谈一番。
见王烈到自己后就一副惊讶模样,而且半天没回过神来,司马邺却是生出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感觉,却是笑道:“怎么,王将军真不想告诉朕你的故事,又或者觉得我不配知道?”
索琳闻言,差点跌倒,这哪里像皇帝与臣子的对话,分明像是一个想听故事的孩子在央求大人一般。
这样子下去,一会群臣必然哗然,到时候成什么样子。
一旁的北宫纯急得着王烈,以为他紧张过度不能言,但众目睽睽下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清咳数声。
王烈这才反应过来,着司马邺期待的目光,那目光里有信任,更有一种少年人才有的炽热期盼,这一刻王烈心下却明白,司马邺却把他真当做了兄长一般,想从他这里得到真心的关怀与安慰。
王烈也丝毫不怀疑,司马邺是真心想听自己讲自己的故事;若换做自己,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呆了半日,再见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也是这副表情。
一瞬间,王烈却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管他什么贵胄天子,自己结交朋友时全凭真心,根本没有考虑对方是何身份,就算是再卑贱之人,只要对味,那也是一辈子的兄弟。
那么,既然对方已经是他的兄弟,那他又怎么会在乎那些虚礼?当日自己拜老师刘琨门下的时候,不也是一文不明么?怎么如今却思前想后、畏手畏脚起来?”
想到这里,王烈却是一咧嘴,笑道:“陛下想听故事,那臣就讲讲在幽州对抗石勒逆贼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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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本来是极端无聊的政务处理,如今却变成了王烈生动的故事会。
王烈本就是一个临场发挥的xing格,人越多越有动力,也越能发挥。
而且,王烈的口才是一等一的好,更有后世那种讲故事的经验。
更何况,那幽州战事本就ji动人心、跌宕起伏,可以说是最适合当故事讲不过。
王烈却是仿照后世三国、水浒这般演艺、评书的从石勒千里奔袭蓟城开始,讲到自己以及狂澜军如何与石勒对战,谢艾又如何和苏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千里奔袭襄国城,斩桃豹,诛赵鹿。
又把祖逖和曹嶷如何出兵襄助,以及自己怎样力抗支雄的事情讲来。
一干大臣开始还颇有些不耐烦,毕竟幽州战事的结果他们都已经知道,过程也多有了解,认为王烈不过是老生常谈。
可是随着王烈讲述的深入,巧妙的铺垫、链接,把那一个个动人的故事串联在一起,却比那干巴巴的奏章和冷冰冰的战报更精彩万分。
那一个个凶残无比的胡虏,却让殿内群臣眼内喷火、咬牙切齿;那一个个抗击胡虏、不畏牺牲的英雄壮举,又让他们为之叹息、击掌。
毕竟,众人体内也都留着汉人的热血,就算是政见再不相同,也都会为击退胡虏的侵略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