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晚有些书要翻译,北平书院的图书馆弄了一套拉丁文图书来,好像是古代希腊城邦制度一类,看起来非常吃力。我拿了人家的润笔,自然得赶快动手”。伯文渊笑着推辞。和白正一块吃饭,等着听他背诵圣人语录吧,古人那些话能全信么,北平和西方这些东西,古人有几样见过?坐井观天,天永远只有井口那么大。
“不巧,北平义学一些读书人等着我今晚给他们讲上次春帏试题呢,这次皇上倾力反贪,春帏拖成了秋帏,正好给大家多一点准备时间,把经书重温一遍。殿试时也给家乡父老多争些光彩”。白正显然也不愿意和伯辰坐到一起,借着给学生辅导功课开溜。
又失败一次,报馆掌柜摇头苦笑。旁边一个编修笑着劝道:“詹先生,还是我们几个去吧。他们二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一块喝了酒,就不能像现在一样泾渭分明了”。
“非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其人一日不停止篡改圣人典籍,我一日不能与其共席”,白正这些年别的没改,倒是脾气好了很多,和年青人说话也多少带了些笑容。
“你求的是纲常,我求的是平等。用各自的眼睛看圣人,自然圣人之意截然不同”伯文渊笑着反击。人生而平等,都有权力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与他的观点是否正确没关系。“我不支持你的见解,但我尊重你说话的权力”。
说罢,大笑着下楼,笑声在报馆中回荡。“白兄,当年嬴政焚书坑儒,和汉儒杜撰的圣人诛少正卯,不是一回事么”。
“这……”,白正语塞。很多名儒津津乐道的事,到了伯辰这里全成了后世腐儒对圣人的歪曲。特别是这“夫子诛少正卯”之典故,如果夫子诛少正卯有理,就不能说皇上报禁之事不对,也不能说焚书坑儒不符合圣人之道,这期间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中现在乱成这个样子,还不知什么风波在后边。恐怕等这次风波过了,朝野菁英也毁光了,玉石俱焚,玉石头俱焚啊”。一个年轻的撰稿人叹息着说。
“这样子的人也叫菁英,若国之菁英皆盗国民之福址自肥者,国之耻也”!白正嘲讽地骂了一句。虽然对新政诸多抵触,作为儒家理念的支持者,白正对官员们的贪污腐败行为一样深恶痛绝。若所谓菁英者皆为贪墨之徒,若成为菁英的目的只是为个人可多捞好处,那菁英和粪坑里的蛆有什么分别。“臣者,君之臂,推恩天下,布政万民,若都像他们这种布法,让天下英才纷纷效仿之,恐怕……”。白正不愿意说出下面的话,作为臣子,他格守着臣子的本分。在他心中,腐败该反,贪官该杀,因为他们本身就没尽一个臣子的义务,反而给百姓起了非常不好的表率作用,但是,用锦衣卫来反贪,以一个凌驾于国家和法律之上的机构来完成这个任务,白正不知道,此事对大明来说,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