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七)
猎猎大风,战旗翻卷如涛,数万手持简陋兵器的农民军和蒙古铁骑列阵对峙,谁也不肯避开对方锋芒。
天际边传来隐约的歌声,“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我是堂堂男儿汉,焉能屈身做马牛…….”。
“先派人冲杀一阵,灭灭鞑子威风,否则军心难稳”,掠阵的军师刘伯温低声对大将常玉春建议。
常玉春为难的看看手下诸将,骑兵不过千余,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远不及对方,况且刚刚从另一个战场赶到,人马身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冲上去,九死一生。
“我去”,少年蓝玉主动请缨。
常遇春点点头,低低说了一句“若有长短,汝子即我子”。彼此目光交汇,透出尊重与信任。
“弟兄们,后退一步就是你们的父母妻儿,大家看着办”?蓝玉长缨在手,指着后方提醒。
“杀,宁死不退”,无数农民举起手中削尖的竹杆、棍棒,列阵,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擦着手臂。
“不怕死的,跟我一块斩将夺旗”,蓝玉将手中长枪向天空指了指,大喝一声,提马越出本阵。后边,数百个骑兵以他为刀锋,形成一个锐利的三角形。
蒙古阵中也有将士迎出,银盔银甲,马刀映出一片幽蓝。
瞬间接近,蓝玉长枪一抖,灰缨上带出一抹殷红,放对的蒙古武将不相信的看着他,直挺挺的倒下马去。
二马错蹬而过,蓝玉枪尖斜挑,将另一个蒙古武士刺于马下。迎面冲过来的蒙古武士越来越多。左侧,一个络腮胡子大骂着,挥刀向蓝玉肩膀猛砍。
紧盯着对方眼睛,如草原上对峙的恶狼,忽然看到对方瞳孔的紧缩,蓝玉轻轻笑了,身体微斜,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最后瞬间避开了刀锋,手肘借势向外一翻,枪纂重重的顶在对手的肋骨上。
肋骨的碎裂声在千军万马丛中显得分外清晰,对手身体晃了晃,落马。不用再给他补上一枪了,骑兵对冲时从马上掉下来的,绝对没有在马蹄下生存的希望。明年春天,这里的油菜花绝对开得最亮丽。
右侧同时也有刀光闪动,已经没有时间闪避,蓝玉把身体尽力向马左侧倒,痛楚的感觉从没有盔甲保护的大臂上出传来,大喝一声,长枪回扫,枪杆狠狠的砸在偷袭者的铁盔上,将圆盔砸成铁饼。
挑、抹、砸、捅,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稀,眼前的刀光越来越急,身边的同伴越来越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征衣的边角流下,不知哪滴来自敌人,哪滴来自自己。
近了,近了,已经能看见蒙古人的羊毛大纛,四个壮汉跨在马上擎住他,一动不敢动。旗子太重,一个人很难扶住。
“要命的闪开”,一条血影从人海中绝无可能,偏偏真实的出现在擎旗者的面前,没等他们来得急表示惊讶,湿漉漉的长枪已经砸过,战马一声长嘶,仆倒在地上。将马背上的蒙古护旗手狠狠摔下。蓝玉探臂将蒙古中军大纛扯离旗杆,半空中挥舞几下,狠狠敌摔在地上。
周围的蒙古人全愣住了,没有人敢相信一个连全身铠甲都穿不起的人能从阵前杀到中军,在他身后,是一条数百米的血路,汉人和蒙古人的尸体交织倒在那里,构成一条红线。
“蒙古人的大旗倒了,蒙古人的大旗倒了”,义军中传来一阵欢呼,无数锄头、菜刀、门闩高高举起,踏着勇士的血迹杀了过来。
“喀察”,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雨,终于落下,浇在身上的伤口里,痛彻心脾。
疼,好疼,剧烈的痛苦让蓝玉睁开双眼,几个锦衣卫拎着水桶站在他面前,将冷水兜头浇下。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少年时代曾经的强国梦。当年万里觅封侯,关河梦断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