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门前,今儿当值的是正黄旗领侍卫内大臣鄂飞以及镶黄旗内大臣尹德。
一袭宝石蓝素锦外袍的胤礽乍然出现时,鄂飞吃了一惊。就他所知,太子此时应该在古北口练兵,火器营的内外营至今空空如也。如果太子回京,九门提督、宫中禁卫怎么都不往上报?这是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不成?
汗毛倒立,鄂飞顿生毛骨悚然之感。
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向胤礽请过安的鄂飞张口结舌。倒是尹德什么也不问,退开几步,俯首让路。
胤礽从容镇定入乾清门,昂首阔步朝乾清宫而去。鄂飞在胤礽跟前不能如何,胤礽走后,揪住尹德,“我还纳闷儿呢?今儿不是你值守,怎么就偏偏换班过来了。你本就是火器营的人,你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用说,太子肯定是冲索额图而去。就这样把太子放进去,事后追究起来,你我都难逃责罚。”
尹德不慌不忙,“那您方才为何不拦住殿下?”
“拦也没用,不过就是请殿下稍等片刻,进去请示一声,皇上肯定还是要召见殿下的。”
鄂飞不傻,论这对天家父子的关系,旁人莫要随便掺合。因为你还在纠结如何做选择,人家父子俩又和好如初、父慈子孝了。
尹德挺直身板,笑而不言。很好,有这个默契就可。
乾清宫的西暖阁前,乔守木面无表情候着。原该是魏珠当值,却被隆科多给请了去,他这个徒弟自然要为师傅分担。
说起魏珠,在佟贵妃被囚禁后,刻意疏远过隆科多。谁知隆科多新任正黄旗汉军都统后,往魏珠手里塞来心意,魏珠又再度与隆科多打得火热。
到底是相处多年的师徒俩,乔守木知道,求财求权是师傅的人生目标,他会一直孜孜不倦朝着这个目标大踏步前进。
胤礽进入乾清宫后,刚想开口让乔守木进暖阁通报,乔守木比了个手势,示意别着急。定下心神,胤礽轻手轻脚站到门侧,正好能听清楚暖阁里的对话。
福全回京,一听说索额图等人被拘,他立刻进宫,劝阻皇帝。谁知没说动皇帝,却被皇帝授意到宗人府劝解常宁。只要常宁说自己是被索额图蒙蔽,一切都是索额图的主意,皇帝可以不追究常宁,放他出来。
索额图是安郡王马尔浑的舅舅,降爵削职免不了。而索额图,必须死。
在宗人府里,面对福全的规劝,常宁默不作声。福全还以为他接受了,遂把他带到乾清宫,让他当面向皇帝保证,求得原谅。谁知常宁见到皇帝后,态度立刻反转,竟是倔强得连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只求真相。
“皇兄,您还记得七弟去世时的场景吗?孝庄皇祖母亲临纯靖王府,恸哭不已,您和王兄一直陪在她老人家身旁,是我为七弟入殓,是我和索额图负责七弟的丧礼,也是我和索额图把七弟的棺椁送去黄花山安葬。”
常宁说这话时跪在地上,可他上半身直立,好似块坚硬的铁板,顽固不化,“我和索额图悄悄查验过七弟的尸体,七弟是死于毒物。我上慈宁宫偷偷禀报皇祖母,结果她说,我若是再胡言乱语扰乱视听,便是和七弟同样的下场。”
跪膝前行几步,常宁紧盯御案后的皇帝,“敢情当时在纯靖王府哭得撕心裂肺的皇兄和皇祖母,是去演戏的?”
常宁扭头看向福全,“王兄也是?”
福全脸色灰白,在常宁质疑的目光中后退几步,“五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七弟,他只是突然染病,不治而亡,他只是······”
福全说不下去了,他怀疑过,只是找不到理由。或者说,他不想去深究。有四弟荣亲王的前事之鉴,再多个七弟,也不足为奇。所以福全压下疑惑,老老实实当他的好王兄。
皇帝面无表情,确切地说,已经凝固成霜。而眼底,正慢慢腾升出狠戾与杀气。
常宁不为所惧,“我知道皇兄您为什么要杀索额图,因为索额图襄助您一步步坐稳龙椅,知道您太多的秘密,要不是立了赫舍里皇后之子为太子,索额图哪儿能这么听话。”
正视皇帝眼中越来越旺盛的杀意,常宁的话一箭刺中靶心,“这次索额图想着必是在劫难逃,所以他告诉了我一个秘密。索额图帮您诱捕鳌拜,后索额图奉旨去宗人府赐药,鳌拜死不甘心,便告诉索额图,先帝留有遗诏,继承人并非是您,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