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百里长歌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眉头紧紧皱着,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忙问,“那么前两道圣旨传往哪儿了?”
薛章抬目扫了众人一眼,视线在百里若岚的身上凝了片刻,尖涩难听的鸭公嗓说道:“奉陛下旨意,第一道圣旨,因太子品性不端,无法堪当传国大任,特废黜太子,降为宁王,又因皇长孙身染沉疴,故特许宁王和宁王妃暂居东宫加以照顾。”
众人屏住呼吸。
梁帝竟然在皇后殡天的大日子里废了太子,其中意思没人琢磨得透。
百里长歌与叶痕交握的双手紧了紧,手心渗出一丝薄汗,毕竟在皇权面前,她只是个卑微的蝼蚁,梁帝的心思向来难测,此次退婚让他背上出尔反尔的名声,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这几道圣旨里面摆他们一道。
叶痕感觉到了百里长歌的紧张,轻声道:“父皇既然已经答应退婚,便不会再为你赐婚的,你不必太过忧虑。”
听到叶痕的声音,百里长歌焦躁的情绪才平复了几分,静静等着薛章接下来的话。
薛章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第二道圣旨,自古君王治国,以安定乾坤为先,立储之事,尤为重尔,今有长孙天钰,顺应天运而生,乃天赐之子,智谋双全,为可塑之才,有望堪当大任,故今册立为皇太孙,待二十七日国丧过,朕便告太庙以慰列祖,由钦天监择日入统继位,然则自继位起,由皇太孙监朝,主理重华殿一切事宜。”
重华殿是太子办公的地方,梁帝此举无疑是将所有朝务都交付给了皇太孙叶天钰。
薛章话音一落,跪了一地的阖府上下依旧没有人敢出声。
毕竟皇上偏颇东宫,朝野上下有目共睹,但皇长孙身染顽疾多年不愈,梁帝竟然迫不及待在国丧之日立为皇太孙。听说早上皇长孙还在东宫旧疾复发吐血昏厥不醒,即便是立他为储君,他能撑得住几日?
此一事,又是任何人都无法琢磨得透的帝王心思。
百里长歌紧抿薄唇一言不发,这道圣旨道的的确确在她的意料之中。
叶痕只是眸光动了动,显然也是早就想到了叶天钰会被立储。
见众人不说话,薛章道:“前两道圣旨皆传往东宫,这第三道乃皇上深思熟虑之后才拟下的,请众位细听。”
说罢,他拿出密封完好的卷轴缓缓拆开。
百里长歌的心思也跟着圣旨的缓缓曳展而上下起伏。
早上才下了退婚圣旨,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事值得梁帝追加一道圣旨?
叶痕捏了捏她的手掌心示意她安心。
百里长歌轻轻点头示意,但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躁动。
薛章当先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百里长歌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眼眸内迅速划过一丝不敢置信。
这一个微妙的表情,瞬间让百里长歌的心提到嗓子眼。
须臾,薛章再度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武定侯百里敬之次女百里若岚,淑慎性成,品性温良,风姿雅悦。百里敬乃朝中顶梁,又养得此敏慧之女,朕闻之甚悦,故今特封百里若岚为嘉和郡主。”
所有人皆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李香兰和百里若岚相视一笑。
百里长歌周身发寒,这道圣旨与她想象中的出入太大,简直让人难以接受,百里若岚一个庶女被破例封了郡主,这就意味着自己以后想动她就难上加难!
薛章不看众人表情,继续念道:“皇太孙天钰弱冠之年,未曾婚配,而今嘉和郡主与之天造地设,故朕特下此旨钦定嘉和郡主为皇太孙侧妃,一切仪程,由钦天监择日而定,钦此!”
后面这番话,顿如晴天霹雳,顷刻间将百里若岚劈得神志不清,她怔怔愣在原地,不解地望向薛章,许久才喃喃问:“薛公公,你确定圣旨上写的是皇太孙而不是别人?”说罢目光转向一直与百里长歌十指紧扣的叶痕,目光一刺,心中痛得紧,她赶紧移开目光,美眸中早已氤氲一层晶莹之色,那副雨打娇花的模样,我见犹怜。
“恭喜郡主,贺喜郡主!”薛章笑意盈盈,随即改口道:“老奴说错了,应当是恭喜侧妃娘娘。”
百里若岚身子一颤,险些直直栽倒下去。
李香兰见状赶紧伸手扶住她。
“侧妃娘娘,接旨吧!”薛章走近百里若岚,恭恭敬敬将圣旨奉上。
百里若岚勉强稳住心神,颤颤伸出手接过圣旨,眼眸中的泪水再也蓄不住,雨落般簌簌掉了下来。
百里敬见状蹙了蹙眉,忙向薛章解释道:“小女……哦不,郡主这是喜极而泣,公公快请里面喝茶。”
“行了!”薛章一甩拂尘,“既然圣旨送到了,咱家就不多耽误了,接下来还有最后一道圣旨等着咱家去宣,侯爷的茶,咱家以后有的是时间喝。”
“公公言之有理,那您改日有空常来坐坐。”百里敬站起身忙不迭点头,亲自将薛章送出了侯府大门。
“娘,怎么会这样?”还没从册封郡主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又被册立为皇太孙侧妃这个闷雷打得全身焦黑的百里若岚不甘心地咬着牙,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那道明黄圣旨,恨不能直接将它撕个粉碎。
“是啊侯爷,怎么会这样?”李香兰同样不解地看向刚刚送完薛章回来的百里敬,“既然皇上已经册封了若岚为郡主,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何只是侧妃?怎么着也得是正妃才符合身份吧!”
“头发长见识短!”百里敬斜睨李香兰一眼,低嗤道:“郡主再加上皇太孙侧妃,这身份难道还不比若岚一个小小的庶女尊贵吗?再说了,皇太孙至今还未大婚,先纳了若岚为侧妃,倘若若岚深得他心,那扶正还不是早晚的事。”
“侯爷说得也对。”李香兰点点头,回头低声宽慰百里若岚。
百里若岚越听越觉得气愤,她目光带刺,直直看向百里长歌,怒道:“百里长歌,这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郡主实在太抬举我了。”百里长歌勾唇一笑,“难道你想说我本事太大,能驾驭皇上的心思吗?”
百里若岚一噎,随即又看向叶痕,眸光柔和了几分,“晋王殿下天赋异禀,聪慧过人,可千万要交友谨慎,免得被恶女迷了心智。”
“侧妃娘娘……”叶痕冷冷一笑,“站在本王旁边的是即将与本王大婚的晋王妃,你作为小辈,如此恶语伤人,是否有些不妥?”
“什……什么?”百里若岚手中的圣旨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到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叶痕,“你要娶这个女人?”
“请纠正你的称呼。”叶痕眼皮都懒得抬,“百里长歌是本王唯一的妻子,也是晋王府的正王妃,皇太孙侧妃的皇婶,长歌长你一辈,若你出言不逊,她大可以代本王进行任何处罚。”
百里若岚小脸顿时苍白一片,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不不不……这不可能,百里长歌她什么都不是,在府里不受宠还无才无德,她这样一个扫把星怎么可以嫁入晋王府?王爷你一定是在说笑。”
“那你认为谁才配嫁入晋王府?你么?”叶痕扬眉。
“当然是……”百里若岚即将脱口而出,却被百里敬一个狠厉的眼神制止住。
她颤抖着唇瓣,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叶痕懒得再搭理百里若岚,拉着百里长歌的手就往外面走,嘴里轻声道:“近来京中喜事多,我们不妨也去请旨赐婚,让父皇喜上添喜。”
百里长歌抿唇而笑,一言不发任由他拉着手往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