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世间并非只有黑与白。”慕容复不禁轻叹。
“可却总该有人坚持黑与白!”张耒斩钉截铁地道。
张耒话音一落,慕容复立即沉默。片刻后,他起身整束衣冠,郑重其事地向张耒深揖为礼。“多谢师兄指点,明石绝不敢忘!”
慕容复行此大礼,张耒也坦然受之,只笑道:“你晁师兄将《汴京时报》交给我,是他知人善任。况且你是我师弟,我更该为你出头讨个公道,辞官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多谢师兄!”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这一句,慕容复的确已不必多说什么了。
不料向来寡言少语的张耒却极有谈兴,又正色道:“却是明石你向来急智,何不给老师出个主意呢?”
慕容复闻言却只苦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你说这话,却是着相了!”哪知慕容复话未说完,黄庭坚也大步走了进来。“师弟五年不回来,就是因为‘慕容复’已死?那么,你又是谁呢?如今的你,姓谁名谁?是何来历?是何身份?”不等慕容复答话,又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你是我师弟,老师也知你是他学生,这便够了。明石,你该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别让我们为你操心。”
“师兄,我……”
慕容复还想解释,黄庭坚却强硬地一抬手,不肯给他机会。“官家虽说年幼,可脾性却与先帝截然不同,‘文忠’二字正是他钦定。这些年你撰写的书籍,官家也一直在读。将来如何,谁也不敢说。可纵使是千百年之后,我也敢认,慕容明石是我师弟!”
“老师与诸位师兄的心意我明白,只不过我实不愿成为任何人的负累。”慕容复无奈道,“列位皆身在官场,当知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石,官家早知你未死,他甚至明日便将出宫见你!你救他性命、助他登上帝位,为何就不愿信他会是个宽仁英明的好皇帝?”
自从赵孝愿登基,黄庭坚便任了翰林侍读一职。只因黄庭坚认定先帝有失君德方害了慕容复性命,他痛定思痛,走马上任时就已暗暗发誓:哪怕是被官家厌恶憎恨,他也要教出一个明君来!这些年来他对赵孝愿极为严苛,一开始就连太皇太后也有些看不过眼。
然而赵孝愿却性情温和敦厚,反而安抚向太后。“黄学士是痛心先帝与慕容相,这才宁死也要直言劝谏,勿使朕重蹈覆辙。如此铮臣,太皇太后该重重嘉奖才是啊!”
之后,向太后又命人将赵孝愿的这番话转述给了黄庭坚听。黄庭坚见赵孝愿明白他的心意,感动莫名不由放声大哭。从此,他们师徒二人教学相长君臣相得,终是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