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百川面色数变,一时竟答不上话来。两年前,慕容复安排公冶乾前往西夏为间,原计划由李延宗引荐加入西夏一品堂。哪知公冶乾唯恐李延宗一旦返回故土就会向上官告密,干脆杀了李延宗和他的家人,又以易容术顶了李延宗的身份。这件事,直至公冶乾按慕容复的吩咐首次传消息给邓百川,邓百川方才知晓。公冶乾苦求邓百川为他隐瞒,邓百川念在兄弟之情,终是应了下来。此时此刻,慕容复兴师问罪,要他坦承杀人见血是公冶乾下的手,自己只是帮忙隐瞒,他又觉得那好似推卸责任颇说不出口。
“我知道,当年我放李延宗回去,你们都以为我是妇人之仁。但即便是到了今时今日,我仍敢说一句,李延宗但凡活着一日就绝不敢背叛!”斯德哥尔摩的情况,慕容复知道与邓百川说不明白。李延宗是西夏宗室是大宋的死敌,他该死,他的家人也未必无辜。可只要一想到他之所以会被人灭了满门,只是因为公冶乾觉得留着李延宗不安全,慕容复又实在压不住这心头怒火。“我安排公冶乾留在李延宗身边,就是想给他找个帮手,让李延宗听他的命令为他办事,如此也可保证他的安全。可你们非但不领情,更加阳奉阴违隐瞒我真相!邓百川,你好大的胆子!”慕容复一声怒吼,瞬间拔剑指向邓百川。若非公冶乾官职太高引起了慕容复的怀疑,只怕邓百川会跟公冶乾一块瞒他一辈子。
邓百川死死地盯着抵住他咽喉的剑尖,连唾沫都不敢咽上一口,只觉那剑刃上散发出的刻骨寒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成寒冰。邓百川亦是习武之人,就凭慕容复这一剑,他便已明了慕容复的武功已远在他之上。莫说他不敢反抗,就是敢反抗,也绝无幸理。
然而,慕容复却并不想杀邓百川。隔了一会,他便收剑入鞘,吩咐道:“起来罢。”作为一个成功的领导人,慕容复早在前世就已明白为了既成事实的损失发怒失态那是愚蠢。相反,在这损失之中所暴露出来的管理、制度及用人方面的问题才真正值得关注。两年过去,慕容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杀过人还要呕吐的仁弱小儿了。李延宗全家死地很冤,但从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来看,他们既然死了就再无价值,并不值得为他们扩大损失。
“属下不敢。”邓百川却并不起身,他从未见过慕容复如今日这般震怒。
慕容复见他不敢起身也不再勉强,返身坐回桌案后,沉声道:“公冶二哥为人桀骜,向来很有主见,他的事暂且不去说。但是你,邓百川,你是我慕容氏四大家将之首,更是我慕容复的左膀右臂,结果连你也对我阳奉阴违当我如黄口小儿般随意糊弄!邓百川,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公子爷?你们兄弟四人,我慕容复究竟还能不能差遣能不能信任?”
邓百川方才为了兄弟义气不肯说出实情,可眼下见慕容复把话说地这般重,他却再不敢有所隐瞒,赶忙道:“公子爷,我兄弟四人对公子爷对慕容氏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李延宗全家被杀之事,待属下知晓已无可挽回。二弟害怕公子爷治罪,苦求属下为他隐瞒,是属下一时糊涂……三弟、四弟对此事毫不知情,请公子爷明察!”
“嗯……原来公冶二哥求你隐瞒,你便从了。”慕容复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句,音色平平辨不出喜怒。
邓百川是个老实人,听不出慕容复话中深意,只隐隐觉得这个“从”字意味深长,一时不敢答话。
“公冶二哥求你,是怕我治罪;你答应,却又是为了什么?”邓百川如此冥顽不灵,慕容复也不耐烦再与他打哑谜,干脆开门见山。“公冶乾虽说胆大妄为,可也尚且对我仍有一怕。邓百川,你却是有恃无恐待我不忠!”
邓百川终是醍醐灌顶,将头颅重重地磕在地上,惊惧地道:“属下知罪!”
慕容复轻轻地叹了口气,四大家将之间的兄弟之情他岂会不知?这种兄弟义气,他自然也是佩服的,但为了成就大事,他必须强调所有人在忠于兄弟之前首先要忠于他!更何况公冶乾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慕容复也实不愿邓百川等三人再与他混在一起坏了心性。“潜伏在边关负责与公冶二哥联络的人手,你全部交出来罢。自今往后,你便安心在种经略麾下积功上进,其他的事,就不必插手了!”
慕容家如今的产业越做越大,而这些庞大的产业早晚将会凝聚成一股令人瞠目的庞大力量。要邓百川安心在军伍中发展,无疑将使他在慕容氏逐渐边缘化。然而邓百川心性耿直没有那许多的阴私心计,只觉有罪受罚理所应当。“谢公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