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翔出了醉香坊之后,便疾步朝凤翔楼而去。
这菜还没点上,就让老万头捉贼似的,逮了个正着,简直是太臊皮了,他赵天翔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这等灰头土脸。
赵天翔双手轻轻背在屁股后面,微微垂着头,大步大步走回了凤翔楼。
先前出主意的那名伙计见赵天翔这么快便回来了,赶紧迎上前去。
“掌柜的,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去醉香坊点着菜没,醉香坊的菜品味道咋样,真有那些人传的那么好。”
那伙计一口气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瞧那醉香坊每天都被客人挤爆了,他也有几分好奇呢。
“哼,”赵天翔脚步微微一顿,脸色十分不好看,他冲着那出主意的伙计的脸,狠狠呲了一鼻子,怒道:“都是你小子出的馊主意,害得我老了老了,还要被那老万头狠狠洗刷一把,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赵天翔骂完那伙计,甩了甩袖子,大步流星般进了凤香楼。
瞧着这身胡装,他就觉得心里憋屈,得赶紧换下来才是。
那伙计被骂了一句,傻愣愣站在原地,盯着赵天翔离去的背影。
哎!看来掌柜的桥装扮成胡人也被醉香坊的人识破了,现在他们也只能等着公子从尚京赶来主持大局。
昨日,掌柜的已经收到了公子的飞鸽传书,只盼望公子能早些前来。
三日之后,凉国尚京。
瑞亲王世子的书房内,一位锦衣华服,俊逸出尘的贵公子翘起一条腿,神色懒庸的躺在书房内的软榻之上。
此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顾相府的三公子顾惜昭。
顾惜昭素来与瑞亲王府的世子爷交好,他上瑞亲王府简直就跟上自家茅房一样方便。
那软榻是张摇摇椅,只见顾惜昭躺在那软榻之上,身子晃悠晃悠的,脸上的神情极为享受,好不清闲自在。
他今日上瑞亲王府走一朝,还特意提了一盒精美的糕点过来。
软榻斜对着书案,顾惜昭眉目微转,看向那正俯身在苏案前忙的男子。
“我说,璟大世子,我上你这瑞亲王府来,好歹也算是客吧,你就不能先停下吗。”
男子听到顾惜昭的抱怨,便将手里的狼毫轻轻搭在砚台上,然后抬起头来。
抬头之间,只见他的双眉若剑似古墨,一双凤目温润而狭长,双眸漆黑,眸光深不见底,似那广阔无垠的夜空,他面如玉冠,肤如凝脂,五官皆是生得巧夺天工,好到寻不出半点遐思,头上玉冠之下,青丝如墨倾洒在肩头。
他着了一身月锦暗纹袍子,玉树临风般端坐在书案前,举手投足之间,竟然比女子还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若说顾惜昭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此瑞亲王府的世子更是人间难得一见的俊逸出尘之人。
凌璟抬起额头,一双墨瞳般的眸子盯在顾惜昭的脸上。
只见他面无表情对顾惜昭道:“三公子,瑞亲王府还有你不熟悉的地方吗,整座瑞亲王府邸
,还有哪个角落是你三公子没去过,没玩过的,这样,你还算得上是我瑞亲王府的客人吗。”
凌璟说完,顾惜昭随意冲着他摆了摆手,道:“何必这样较真,哎!”他说话间假叹了口气:“璟,和你说话可真无趣,还不如本公子养的那只鹦鹉好玩。”
“三公子若是喜欢与鹦鹉对话,也没人拦着,书房的门开着的,三公子慢走,不送,”凌璟顺口接过他的话,毫不客气说完。
“别啊,不说了总成吧,”顾惜昭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接着轻声嘀咕道:“就你这脾气,也不怕将来讨不到老婆。”
他说的话得很轻很轻,几乎在擦着嗓子眼嘀咕出声的,可是凌璟还是耳尖听得一清二楚,一个字不落下。
他瞟了顾惜昭一眼,淡淡道:“我的事情,就不劳三公子费心了,若是三公子如此清闲,还是多留些时间,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我可是听说,顾丞相府近日可热闹了,顾夫人接连举办家宴,邀请了不少贵族千金上门做客呢,说不准顾夫人是急着想喝三公子的喜酒了。”
凌璟越往下说,顾惜昭的脸色就越来越黑,都黑成锅底灰了。
说白了,他今日就是出门来避灾的,相府吵死了,就算他躲进云竹林,都还觉得外面是闹哄哄的。
他那个身为丞相夫人的娘,是接二连三的举办家宴,不是邀请这家千金,就是邀请那家小姐,就那些庸脂俗粉,他连看都懒得抬起眼皮。
这隔山差五的请戏班子入府唱戏,那咿咿呀呀的唱腔调子,还有叮叮哐哐的伴锣声,简直是令他生烦,耳根子是半刻都不得清净。
想他顾惜昭,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更是腰缠万贯,竟被自己的娘逼迫到偷偷溜出府躲清净,简直是悲哀,窘迫啊。
顾惜昭一拧眉,一挤眼,道:“兄弟落难,你不帮忙拉一把就算了,还往兄弟这头上砸块石头下来压着,果真是没心没肺,你可小心,万一哪一天,王妃心情好了,也给你弄个十个八个女人到王府来,倒时候有你折腾的,忙的。”
顾惜昭半开玩笑说完,凌璟听了他的话,只是嘴角一扬,似笑非笑。
“只怕是要令三公子失望了,这一天永远不会来临,”说到这里,凌璟的脸上浮现出几抹伤感之色:“三公子难道不知,自打父王十年前中毒沉睡之后,母妃便入了佛堂,虔心为父王祈福,不再过问王府的琐事。”
顾惜昭与凌璟自幼便交好,又岂能不知道瑞亲王府过往的一些旧事。
十年前,瑞亲王无端中毒沉睡之事,他从丞相老爹的口子也略有听闻。
十年前,先帝意欲立储,朝臣顿时分为两派,一派支持瑞王凌启,一派支持端王凌崇。
瑞王凌启乃是先帝的前皇后所出,他自幼天资聪颖,两岁能识文断字,三岁能修武习文,五岁能赋诗作文,十岁精通各家兵法,十五岁亲自披荆挂帅奔赴战场,十八岁成为所向披靡的少年英武将军。
前皇后乃是先帝一生所遇之挚爱,瑞王少年英姿,更是得到先帝的垂爱。
先帝欲册封当时年仅二十五岁的瑞王凌启为太子,继凉国下任皇帝之位。
可是就在册封大殿前夕,瑞王府竟夜遭数百名黑衣死士袭击,就在那血雨腥风的一夜,天之英才的瑞王竟被一间穿胸而过。
先帝痛心疾首,召集太医院所有太医入瑞王府替瑞王整治,二三十名太医花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总算是保住了瑞王的性命。
瑞王的性命是保住了,可是那剑上有毒,而且还是一种罕见的奇毒,太医院素手无策,无法将瑞王身上的毒素彻底清除干净,此后,瑞王便陷入了永远的沉睡之中,只掉了半口气残喘活到至今,活着是活着,可却成为了活死人。
因为瑞王之事,先帝深受打击,仅短短两年时间便驾崩而去。
先帝驾崩,瑞王昏迷,便由先帝继皇后所出之子,当时的端王凌崇继位,这位端王也就是如今凉国的皇帝。
端王继承大统,便晋封瑞王为瑞亲王。
顾惜昭瞧出凌璟脸上流露出来的丝丝伤感,道:“璟,实在抱歉,我不该提及王妃,让你想起瑞亲王府过往的心伤之事。”
“无妨,这些年我早已经习惯了,”凌璟随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