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普驾到!”
帐外传来了军士的高呼,达扎路恭顿时从沉思惊醒,帐帘一挑,赞普赤德祖赞和大相尚结息先后走了进来。
尚结息因为去伏俟城视察,所以比赞普晚一天来大非川军营,尚结息是留后总督,负责这次唐蕃大战的总后援,仅从这次会战职务而言,他和达扎路恭平级,一个负责前方作战,一个负责后勤支援,但在吐蕃国内,尚结息却是吐蕃大相,也就是吐蕃的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达扎路恭不能和他相比,两人从来都不和,伏俟城被唐军袭破后,正是他的弹劾,使达扎路恭被免去了次相之位,这次他陪同赞普来大非川视察显然也有点来者不善之意。
达扎路恭不敢怠慢,连忙上前下跪,“臣参见赞普!”
赤德祖赞已经来三天了,他计划明天返回逻些,不料就在他准备回京之时,突然得到了唐军大举进攻的消息,他坐不住了。
“达扎路恭将军,我听说唐军已经发动了攻势,可是真的?”
赤德祖赞口气有些不悦,不应该是他来问,而应是达扎路恭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这个达扎路恭竟敢如此怠慢自己吗?
达扎路恭的后背流下了冷汗,他听出了赞普口气中的不满,急忙道:“赞普,微臣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唐军确实发动了攻势。”
一旁的尚结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连我和赞普这样的局外人都知道了,达扎路恭将军会是刚刚才听闻吗?”
他把‘局外人’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就是在提醒赤德祖赞,达扎路恭根本无心向他禀报。
尚结息赤裸裸的挑拨令达扎路恭勃然大怒,新仇旧恨一起向他袭来,他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激愤,跪在赤德祖赞面前恨声道:“臣因为要思考对策,故而没有向赞普及时禀报,但有人却以为这是大逆不道,如果赞普也觉得臣不勘重任,那就请赞普免了微臣的前军统帅之职,臣愿意去草原上放羊。”
赤德祖赞眼中闪过了一丝恼火,达扎路恭竟敢胁迫自己,他按耐住心中恼怒,笑呵呵将达扎路恭扶起来。
“大敌当前,将军不要这样,大相也是急于讨论军务,前军作战还是以将军为主,本王只是提一些参考意见。”
说着,他直接走到地图前,指神威城的位置问道:“本王听说目前唐军十万大军兵压神威城,那神威城内我军有多少军马?”
达扎路恭暗暗叹了口气,赞普参与军务,怎么可能只是参考?无奈,他只得回答道:“神威城内有五千驻军,但神威城是唐军修筑,西面临山,易守难攻,东面却是平地,进攻容易,唐军大军来袭,恐怕难守神威城。”
赤德祖赞沉思了片刻,道:“大将军以为唐军只是来攻打神威城吗?”
“臣考虑唐军有两种可能,或是想打通北线,绕过赤岭,或是佯攻北线,调开我大军,而他们真实目的是想进攻石堡城。”
“那大将军认为哪一种可能性较大?”
达扎路恭眉头皱成一团,实际上两者都有可能,如果仅仅只想夺取赤岭,那进攻石堡城的可能性大,可如果唐军是要进攻大非川,那绕过赤岭进攻却更加容易,关键是他不知道唐军的战略部署。
但赞普的问话又不容他不答,他最后一咬牙道:“微臣以为是进攻石堡城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我倒以为唐军集重兵于河湟,酝酿数月之久,不会是夺取石堡城那样简单,攻下大非川,夺取黄河九曲,占领我们的后勤产粮区,才是唐军的战略目标。”
尚结息慢慢走上前,轻蔑地瞥了一眼达扎路恭,道:“达扎路恭将军,大唐将这次战役定义为河湟战役,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仅仅关注一关一隘的夺取,因为他们取得了小勃律战役的胜利,西线已占据了优势,那么他们就可以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东线河陇上,以唐朝皇帝的好大喜功,他是绝不会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石堡城,从开元二年他刚登基时起,就致力于向吐蕃深入扩张,如今他已进暮年,还能有几年活头,他当然不愿意带着遗憾进棺材,所以他这次调集了朔方、河西、陇右以及安西的十五万军,倾国之力来打这场大战,他真的只想夺取石堡城那样简单吗?如果只是为了夺取石堡城,他修神威城和应龙城又有什么意义?达扎路恭,你是大将,或许只能从情报分析唐军的战略企图,但你不懂朝政,所以你分析不了唐军的战略企图,但只看大唐这些年来的战局部署,便可推断出唐军的真实用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有一支唐军重兵已经绕过了赤岭北线,正向大非川进军。”
尚结息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想起了急促的奔跑声,一名传信兵在帐外大声道:“禀报将军,一支约八万人的唐军大队,已经越过赤岭北线,正浩浩荡荡地向大非川方向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