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喜气洋洋的长安,欢庆的锣鼓敲破了天;窗内,忧心忡忡的韩愈,紧皱的眉头拧成了锁。此时此刻,刑部侍郎韩愈忽然体味到一种悲哀,一种浓郁的悲哀,一种屈原曾经有过的浓郁的悲哀,一种叫做“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的悲哀!
作为武力削藩的坚定支持者,韩愈曾经对这位少年天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对大唐帝国的复兴抱有很大期待,对帝国的未来有过美丽的憧憬;一度,李纯确实表现的很出色,非常出色,西蜀刘辟,东吴李琦,淮西吴元济,淄青李师道,一颗颗桀骜不驯的头颅在红尘中纷纷滚落;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卢龙节度使刘总,义武节度使韩弘,横海节度使程知权,一个个纵横天下的盖世枭雄,在威严的长安面前,纷纷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天宝裂变后,一度脱离长安控制的各地藩镇,在李纯的打理下,一个个重新纳入了大唐帝国的版图,晚唐的残山剩水也因此依稀具有了某些恢弘的盛唐气象。
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甜蜜的梦总是容易醒,第一个从梦中醒来的人,应该就是韩愈。十几年来,无论政局怎样动荡,无论形势多么微妙,韩愈都坚定的站在了武力削藩这一边,成为李纯最忠实的追随者和支持者之一,如今,十几年的苦苦守候,终于等来了阴霾散去的的那一天。然而,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韩愈却悲哀的发现,月光虽然皎洁,却怎么也照不到自己。
本来,淮西平定是一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大家都很高兴:韩愈很高兴,李愬很高兴,裴度很高兴,李纯也很高兴,总之,大家都很高兴。然而,很快,就有人高兴不起来了,这个高兴不起来的人,正是韩愈。
说起来,都是文章惹的祸:淮西平定,那是天大的功劳,依照惯例,是要刻石纪功的,撰写碑文的任务,裴度想都没想就交给了韩愈,谁让韩愈的文章写得那么好,名气那么大呢。要说韩愈的文采,那可没得说,一篇《淮西功德碑铭》一气呵成,一挥而就。很快,韩愈的大作就被刻成了碑文。很快,韩愈就惹上了麻烦,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