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的声音很低沉,但正是这低沉使人忍不住屏息而闻,静心而思,一时间,挤满人群的大街上再次悄然无声,但这一次的沉默却非是退缩,而是一团在心底暗暗徘徊的热流,只等被人点燃成火。
智诚挚的望着眼前的百姓,忽然上前一步,长声道:“各位请!”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锦盒,肃然开启,锦盒中,一枚玲珑剔透,光华闪耀的玉玺高举在天。
智脸上一片庄严,扬声高呼:“各位请,这就是大辽两代君皇定鼎江山,印下无数爱民旨意的传国玉玺!反贼拓拔战虽侥幸攻入上京,可他一直都得不到这颗天子玉玺,因为这枚玉玺不但是君皇之器,也是万民之宝!拓拔战纵有黑甲骑军助他为恶,但他却永远顶不起这满眼苍生,因为他只知为一己私欲祸国殃民,从不识吾皇耶律德光的爱民之心!这枚玉玺在拓拔战手中只会是一颗为他助虐的棋子,为他的篡位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但在以王道治国护民的明君手中,却是一枚能为天下苍生造福的神器,因为在这枚玉玺印盖之下,只会有与民生息,轻徭薄赋的治世仁政!”
“这…这扯得远了点儿吧?”将目瞪口呆的道:“怎么会说到什么轻徭薄赋的赋税上头?我估计拓拔战也没想到这事儿吧?”
“嘘!”猛自己也是一脑门子糊涂,但听见将嘀咕,立即道:“别吵,四哥这么说一定有道理,你又不懂,还不跟我一起装懂?”
“智王说得没错,士可取之义,民可诱之利。”张砺微笑点头,“要说服这些百姓,光说大义是不够的。”
这时,只见智已大步走到公主驾前,将手中玉玺高举过头,献于公主面前,口中恭声道:“大辽公主在上,臣恭奉传国玉玺,大辽虽暂受奸贼之乱,但以殿下临危不惧之勇,辽祖庇佑之福,温仁恭俭之德,笃敬爱下之仁,护民复国之志,定能率辽之义士,统万民之心,平贼剿乱,永延帝业!”
玉玺晶莹,少年恭敬,期盼的眼神默默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公主。
自车驾入城后,耶律明凰始终一言不发,无论是百姓的惶恐还是小人的阻拦,她都淡然视之,仿佛早已料定,只要有这位少年在,那就一定能助她排忧解难,因为无论这少年是清醒还是昏睡,只要她有难,那他就一定会挺身而来,但是,这只是忠心,对父皇永不背弃的忠心,为守护江山永不磨灭的誓言。
可是,这并不是她心里真正期许的情意,更不知在这位少年一声声的恭声敬呼中,是否还揉杂着一缕淡淡的情怀,
眼前的这一场等待,竟是如此熟悉,就在她心里从不曾褪色的数月之前,就在满天的春雪中,也是这样的一幕,万众瞩目之中,少女期盼的站在少年面前,在她的手中也捧着同样晶莹的一枚玉瓶,希冀着少年会毫不犹豫的接过,珍而重之的将这一刻永记于心。
此刻,同样的一对少年男女,同样的一次等待,却是如此而来,少年的眼中,竟也带着少女当日的焦急和期盼。
少女默默凝视着眼前这熟悉的陌生,她的柔荑迟缓的伸出,向那只等待她的手慢慢接近,玉玺轻触于手时,耶律明凰的手仿佛不堪重荷的微微一沉,在这双瘦削修长的手掌上轻轻一碰,在这一触之时,少年手掌中那一阵温热瞬间传到了耶律明凰的指尖上,可当这温热徐徐流入耶律明凰冰凉的手心时,她已清晰的感到,在这一场炽烈的忠诚中已永远压抑了滚烫的缠绵,只余下决绝的淡然。
君臣之别,这寥寥数字,竟已切断了一方相思。
智!还记得,当你犹豫着接过雪灵瓶时,我对你说的话吗?此刻,当我终于接过你递来的玉玺时,你又会对我说什么?
少女幽幽望着少年,在这无言顾盼中,少年已是恭身一礼,悄若耳语的轻轻道:“公主,请将玉玺高举,受臣民一拜!”
原来,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少女的眼中轻轻浮荡着一片薄雾,温柔之色寂寥的从眼角滑入了心底更深之处。
玉玺已被高高举起,震荡全城的山呼之声已覆盖了耳中那一句低语。
眼前,满城的军士和百姓正向着公主一起拜下,而那位白衣如雪的少年又已悄然转身,走向了人群,却不知这少年是否知道,在他的背影上,又印下了深深凝视。
对这一切恍若未觉的智正专注的望着眼前百姓,他心里很清楚,这场人心之战还未结束,要把这些人从拓拔战积威下彻底拉出,还需要更大的激励。
智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名正偷偷藏入人群里的中年男子,忽然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名男子早已被眼前的一切惊得手足无措,本想趁着众人参拜之时悄悄离开,却被智当众叫住,眼无处可躲,顿时满脸惊慌,迟疑着答道:“小人┉小人姓康┉名┉”
“我没问你的名字,你这等小人的名字贱如蝼蚁,怎配让人听闻!”智断然冷喝道:“我问的是你的来历!你在此地一昧卧耸听,蛊惑人心,你的行藏,必是那反贼拓拔战派来的,是不是!”
这康姓男子吓得一脸惨白,颤声道:“不是!小人冤枉啊!小人与那战王没有一丝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