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倒空自己的杯子,用手盖住杯口,说:“人的心就是一种容器,这种容器被神造出来,天生就不能空,总是要装满什么。身体其实是靠心运作的,因此有的人爱钱、有的人爱命,什么都不爱的人只有死人。所以张先生,你说要忍,那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的,因为你的心充满了怨毒苦闷,你忍不住的要表现出来。”
“那怎么办?等到死?”我们大家都笑了起来。
管牧师说道:“不必等到死,你需要置换心里充满的东西才可以改变脾气和行为。”
着他先把酒杯里倒满了水,说道:“这是无色无味的水,你无论如何忍,总是水,看着。”说着他提起我们的酒壶往里面倒酒,满满的水直接溢了出来,他指着那个杯子说:“酒进去了,就挤出了水来,杯子不空,却已经从无味道变成香气四溢的醇酒了。”
这个比喻震傻了我,实在太精辟了:刻意做作的想高贵是没用的,你得在心里用别的东西挤走原来下贱的东西。
“能让气度尊贵得体的是什么?怎么样让自己很贵气呢?需要在心里充满什么?”我着急的问,都不在乎旁边有人在听。
管牧师呵呵一笑,说道:“耶稣说过:无论何事,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这就是耶稣的黄金法则,你想别人怎么对待你,你就怎么对待别人。但是这也是行为,好树结好果子,坏树结坏果子,你硬扭的瓜那是不甜的,想让果子好,先得扎根种棵好树。”
而管牧师想说的那种东西是什么,我也猜到了:就是高贵的信仰入心。
我回忆起太平洋航运公司工作的经历,那些行为举止让人尊重的等人,往往比暴发户更尊重我们这群下等苦力,满嘴的“t”,而暴发户是满嘴的“你干什么吃的”,所以我们也视与我们平等的为贵,凌驾我们之的为贱。
一时间,我把这个人尊为天人,觉的太有才华了,要好好聊聊。
我们一到龙川,我就请他去我家住,他欣然同意。
我把他安排在我碉堡下面的贵客住所,有三个月时间,有空就和他探讨圣经问题。他还有一本中文的四福音合集,我如获至宝,借了去天天在碉堡看到深夜。
那时候我就认为我发现真理了,在管神道的教导下,我开始诚心的认罪悔改,不停的忏悔我以前的所作所为,经常帮助四里八乡的穷苦人,对其他人开始像对待弟兄那般尊重,对仆人和老婆也不非打即骂了。
家里的仆役和作坊的工人当然跑不了他们,我天天让管神道给他们传福音,我还领着管神道在我们四里八乡传道,我去敲门,大家都会喜出望外的把我迎进去,没想到我是敲开门,管神道就作为我的老师和朋给他们传福音,我在旁边好像个小孩看私塾老师教课那样危膝正座,听得是屏息凝神。
我还把自己那碉堡贡献出来,以前防贼防火防乡亲,都不敢让村民进去的,那时候周日请村民进来做礼拜。
管神道那时候志气也很大,经常说要让耶稣占领龙川、河源乃至赣州和惠州,他要是出门传道或者募集资金,我就替他雇车给他盘缠,买什么圣经籍印刷品散发更不要说了,银子要多少给多少。
一开始李广西他们笑我收了个食客,后来他们和其他朋、我仆人都说我中魔了,后者被洋神抓住心脏了,我老婆看我都泪汪汪的,想哀求我祖坟要紧但是她被我揍怕了不敢劝。
但是随着我对管神道越来越言听计从,他对我了解也越来越多之后,半年后,事情彷佛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他开始经常给我说要在龙川募集10000元起一座比天主堂更宏大的教堂,震动整个东江流域,还要从天主教和长老会里把所有的帝羔羊都抢过来,让他的教派龙川独尊;然而我已经对圣经比较熟悉,和县城里的长老会也有交往,这新教不需要华丽教堂啊,圣经写得明明白白:帝的殿在人心中,不在乎什么石头黄金钻石的殿,人家李医生的教会就是个租赁来的小破四合院嘛;至于独霸独尊的,更是有点离谱,圣经没有写过这个呀。
那时候管神道天天给我讲募集钱财修大教堂的事,我也听出点意思来:想让我出钱来建设,但是我当时正是事业瓶颈期,村里人口太少,作坊工人招不了太多,交通也不便利,终究池水太浅,养不下更大的厂子;而且我做的雨伞和火柴利润开始下降,因为入门门槛太低,周围大城市这种小作坊开始到处出现,我的货源必须降价;当时我正准备朝县城进军,并且开始琢磨进入其他更有发展前途的行业,比如纺织。
不过纺织业机器要求太高,投入资本极大,以我弄来和赚来的钱都有点舍命一搏的架势,哪有余钱去修一个圣经没有让我们建造的辉煌教堂,那不是天主教才做的事吗?
并且我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李广西说在惠州碰见过一次管神道,不过他正在往鸦片馆里走;其他朋也说管神道是在骗我的钱;我也觉的他有点怪异,人家县城李医生弄了个教会,一直在壮大发展,信徒越来越多,管牧师在我家周围传了半年的道,貌似只收了我一个虔诚无比的信徒,其他人来是看我的面子,不是因为管牧师给他们帝的关爱,村里也说管神道对我和对其他人是两张脸色,对我是雄才大略、浑身荣光的圣徒,对其他人,尤其是穷人有点代答不理。
但是我依然非常信任管神道,我把我的困难和疑惑和他说了,表明我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修一座教堂,而且我也认为没有用。
他死命的想说服我,但是我是老千赌徒出身,认准了做事也是非常孤决,甚至可以敢孤注一掷,他在圣经教义比我博学,其他地方人生经验好像还没我多,所以他失败了,有些很恼火,对我大叫:“张弟兄,你这样是属于富人爱财胜过爱主,富人进天堂比骆驼进针眼都难啊,你要想明白!”
我也没有办法,从那时候起,管神道好像对我很失望,离开我家在外面“传道”的时间越来越多,关于他在惠州、河源这些外地地方和妓女、大吃大喝、花天酒地的流言蜚语在龙川县也越来越多,但是都碍于我的面子,没人敢公然说什么,甚至很少人对我说,只有广西有时候暗示两句,王杰仁特地从京城给我写信说:这边没有人听说过帝国神学院。
但我都付之一笑,我信任这个人,我认为他是神派来拯救我的。
从我认识管神道过了整整一年,那一次,他从外地传道回来了,足足走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脸好像带着伤,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黑天传道从山路滚了下去。
回来之后对我格外亲切,刚认识的那个年轻传道士彷佛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