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离又给她详解解说了太阴针法总诀,却与太阳针法又很大的不同,甚至有些相悖之处。沈卿不解,轻离道:“日月盈亏,阴阳调和,天地运道,皆合阴阳之法。阴阳相对,却亦相辅相成。阴阳调和,方能成就平衡之道。”
轻离讲解地极其细致,沈卿为了刚才一闪而过想要隐瞒的念头而觉得愧疚,“师父,您可会太阳针法?”
轻离轻轻点点头,自然看出沈卿的想法,“自是会的,不然如何教你?这世上知晓太阴太阳针法的人并不多,你亦无须担心会有人心怀叵测。何况,这龙针凤针极具灵性,并非是个懂得针灸之人便能使用。”
沈卿这才放了心,也不再为刚才之事挂怀。
轻离讲授时发现沈卿记忆力极佳,一般他讲解三四遍,沈卿便能背诵地烂熟,诧异过后,愈发喜欢沈卿,更替青桐能有这样聪慧的孩子继承她的衣钵而高兴,连带给她讲解秘要时更是认真细致。
这一讲便已近晌午,沈瑜被窗外的阳光刺醒了,回头就看见轻离伸出一只手让沈卿试针,他蹭一下坐了起来,“啊呀,什么时辰了?”
“午时。”
沈瑜一想到师父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办好,急急解释道:“啊——师父,这回可是您把弟子毒倒的,不能怪弟子误事。”
轻离不屑地睨了沈瑜一眼,“哪个毒倒你了?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上的陈年旧患是不是好了?”
沈瑜一愣,急忙探了探脉,果真如轻离所说一般。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师配药是以毒攻毒,但若无你师妹的太阳针法配合,是不能如此快得将你的旧伤治好……还不谢谢你师妹?”
沈瑜点头,给沈卿作揖,“小卿,哥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哥,你我还客气什么,要说还是师父的药管用。”沈卿着实不好意思,师父开始并不知道她会太阳针法,本来就是准备借着指导自己的机会,给师兄治疗旧患。这次她也深切体会到,师父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
“还杵在这里做甚?”
沈瑜愣了愣,轻离冷哼一声:“去做饭!”
“哦哦,我这就去!”沈瑜飞快地窜了出去,沈卿见状也道,“您都说了一上晌了,该休息一会儿了,我去给师兄搭把手,顺便给您炖个银耳雪梨润润喉咙。”
“去吧!”轻离笑着打发沈卿离开了。
沈卿到了厨房,童儿早早就弄了饭,洗好菜,沈瑜拉架子准备炒菜了。
“哥,要帮忙么?”
“不要不要,今儿让你尝尝哥的手艺,虽然不如你,呵呵!”
沈瑜忙活,沈卿在旁边削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沈瑜说话,“哥,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哪里会想到你是国师弟子,分明就是酒楼的大厨。说起来,你和师父平日里住在宫里,怎么还要自己动手做饭?”
沈瑜一边翻菜一边说:“师父喜欢清静,住的偏僻,从来不用御膳房的食物。以前小的时候,师父做我吃,等大些了,就是我做,师父吃。而且,一年我们大多时间都是在外游历,每年也只有圣寿节和春节才会在宫里住三四个月。开春继续上路,虽然师父没说,但我知道他一直在寻找什么,不知是人还是物。”
沈卿恍然,原来如此。
“师父精通星象医卜,不知道咱们这一门师承何处?
沈瑜的手顿了顿,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放在暖笼里,才转头对沈卿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的师承在哪里?以前问过师父,师父从来不说。”
“我的太阳针法应该是我亲生父母留下的,和师父的太阴针法同出一脉,我猜想师父定与我父母相识,不然也不会救我一次,便起了收徒之心。”
沈卿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沈瑜道:“也许……我还记得当年在雪地里捡到童儿,一直养到现在,可见他骨子里是个热心善良的人。他一定有他的苦衷,才会不告诉你实情。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懂吗?你哥不是学医的料,师父最擅长的却是此道,他将看家本事太阴针法传授给你,以后定是要你传承衣钵,你切不可辜负师父的苦心。”
沈瑜叹息,“你也知道师父身体并不好,我不知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他的病确实大半是因为心病,才会受不得刺激,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他早就想找个医术传人,走过那么多地方,他却没瞧上一个。摇光自不必说,就是中州四国也有人不远千里要来拜师,都被师父拒绝了。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机会啊!”
沈卿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番因由,心中的那点疑惑也烟消云散了,“我会好好跟师父学医的。”
自那日起,沈卿学医更加用心,对轻离的生活起居照顾得愈发周到。
……
十二月初七,沈卿停灵一月后发丧。因为冬季行动不便,所以沈卿暂时安葬在京郊,待到三年后再迁坟回晋阳。
沈卿站在城门口,直到送葬的队伍渐渐远去,化作黑点消失在地平线,送自己的过去最后一程,才转过身准备回去。谁知刚转身,就看见她身后不远处站在人群后面的景御寰,她张嘴想要打招呼,却想起了自己如今是女儿身,不禁轻笑着摇摇头,心道,没想到他也来送我了……
景御寰察觉到了沈卿的目光,抬眼一看,发现那道目光来自一头戴白纱帷帽的少女,那少女正要将帽纱放下,惊鸿一瞥,他只看到了少女侧脸,不禁心头暗惊,正要推开旁边的人走过去询问,却因为看见了少女后面另外一人,当下止住了脚步。
那人身量高过少女一头,头戴黑色帷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披风,下摆露出一角青色道袍,在这天寒地冻的腊月显得太过单薄,但那人身姿挺拔,丝毫不见半丝冷意。
他转身朝少女走去,景御寰看到帷帽下帷露出一抹银白,眼眸里划过诧异之色。
“队伍都走了,你也该回去了。”黑色帷帽遮住了轻离的脸,沈卿无奈地看着自家师父,“我早说过,没事的。您老人家还非得特地陪我出来这一趟。”
“你是女孩子。”轻离说了一句便往前走去,沈卿听着师父别扭的关怀,忙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