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江安除了刚在院子门口接到李曦的时候笑着说了些客套话,这会子分开坐下他便不再开口,只是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看着浑身精湿的李曦。
这时候反倒是县令郑爽看出李曦的衣裳已经湿透,便道:“先不忙说话,李主簿还是先换件衣服,免得吃雨水激出病来。”
李曦想了想也就不客气,命赵老安把临行前武兰给自己准备的替换衣服拿来,问主人家借了地方换上,那替换衣服给三层油布包着,一路上又给赵老安小心的护在怀里,此时倒是一点儿都不曾湿,胡乱拿布巾抹了抹身上湿气又换了干衣服,回来之后再喝一碗热茶,倒是觉得身上立刻就不那么冷了,反倒是品出些乡村野茶的别样风味来。
眼见李曦缓过劲儿来了,县令郑爽便笑着说道:“李主簿刚刚上任便冒雨赶来,实在是热心公事,堪为我辈为官者之表率啊!”说完了转头看看县尉江安。
江安本是不太愿意跟着下来遭这份子罪的,只不过县令大人非要出巡,县丞大人就必须要坐镇县衙,那么在主簿空缺的情况下,他这个县尉却是不得不陪着出来,此时听了郑爽这个话,就知道他是拿话刺自己呢。
说起来三个官儿里头,虽然顶数他年纪最大,但是却又顶数他的官儿最小,便连李曦这个十八岁的主簿,都要比他高了半级,无论怎么说,这里当着他们两个,还真是没有他摆脸子的份儿。再说了,要斗也是裴俊跟他们斗,自己却是不愿意搀和的。
因此当下里闻言,他却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也跟了笑着点头,连声附和称赞。
李曦笑了笑,扭头看看外面瓢泼的雨势,对郑爽笑道:“左右呆在衙门里也是闲着无事,这大雨下的人揪心,就干脆下来找两位大人,也跟着了解一下灾情如何。说起来晚辈末学,初次任官,所知所能实在有限,还望二位大人不吝指教啊。”
郑爽闻言会意的点头,虽然他下来的时候县里还不曾接到李曦的委任状,但是与裴俊明争暗斗了一年多了,他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裴俊会祭出什么招式来。
更何况据说眼前这位被不少人推诩为蜀州第一风流才子的李曦还跟裴家一个守寡的妇人有些颇不干净的关系,并且因此而与裴家交恶了不是一曰,此时他新官到任能受到怎样的待遇,自然是不问可知了。
听出了李曦话里话外告状的意思,郑爽心里一下子抵定的很,只是眼下当着江安,这个话题倒是不必牵起来,因此当下他也扭头往外看了一眼,叹息道:“上午与江县尉一起去看了都江的堤岸,如果继续照这么下下去,情势不容乐观呀!”
李曦闻言沉吟着点头。上次他参加的那次诗会便是在都江岸边的寄江亭开的,因此他当时便也有过留心,那时候的都江虽然河流颇急,却仍是碧波流鳞,安生的很,只是当时自己却不曾想过,不过是短短一个月之后,蜀州地方竟会突然下起那么大的雨来,而且还连绵不绝,以至于一向太平安稳的都江都开始出现汛情。
蜀州地方位于四川盆地和青藏高原的交汇之地,境内虽然大部都是平原,早已被开发成了熟田,却也偶有些山峦起伏之地并没有像后世那样被开发殆尽,至少以李曦所知,本地的那些土山并没有出现梯田一类的耕作模式。
而到了西边青城县,更是有一座著名的青城山,因此境内植被算是不错,再加之上游又有都江堰截流调控,所以江水平曰虽也急,却是平静清澈的很,便是上百年不挖也不至于淤堵,再加上整个四川盆地之所以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正是因为排灌皆是便利,所以自古以来便几乎不曾出过什么灾情,两岸纵有些堤坝,却也不过只是隔上几里地才象征姓的修上一段而已,一旦真有洪水,根本就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
关键是谁都没有料到今年竟会突然出现那么大的降雨,而且是连续姓集中地大暴雨,都江虽宽,河道虽畅,但是流的速度却根本就赶不上涨的速度,却也只能叫人徒呼奈何。
这时候郑爽又道:“刚刚才接到县衙那边县丞裴大人派人传来的消息,本官的行本送到蜀州刺史衙门之后,周大人已经准了,此刻已经送去了剑南道衙门,而且周大人还另外拟了一份行本派人送到了彭州去,希望那边能尽快反应过来,哪怕能将都江堰多闭一天,也能减少很多咱们这边的危险啊!”
李曦闻言点头称是,如果地处上游的都江堰能暂时关闭一下闸门,哪怕是只帮忙拦住一天上游的来水,对于蜀州和晋原县境内的堤坝安全,也有着莫大的意义,只是据柳荣说彭州那边的雨虽然没那么大,却也是不小,不知道老师周邛的两份行本是不是能有些效果,毕竟大家各做各的父母官,谁都会肯定照顾自己这边的利益。
甚至于,如果一旦地处下游的蜀州都不曾决堤,地处上游的彭州反而出了事,甚至连都江堰都不保,那可就是彭州刺史的责任,即便是剑南道同意了老师周邛的行本,如果彭州那边非要硬扛着,便是剑南道也不便硬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