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花团锦簇的客气之后,两人对面坐下,裴俊倒是丝毫都不摆架子,只是满脸笑容地道:“说起来老朽在这县丞的位子上呆了也有不少年头了,却也是在做了多年幕员之后得到保举,才得以一步步走到今曰,仔细算来,老朽出任青城县县尉的时候,也已经是三十有五了,出任本县县尉,更是四十多了,像李大人这样年仅十八岁就出任一县主簿,啧啧,老朽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李曦闻言笑笑,这位裴俊裴老爷子他可是并不陌生了,据说上次自己那首诗经过了戴军戴胡子的嘴走漏出去之后,更是气得老爷子几乎当场吐血。
想来也是,毕竟人家老爷子前脚还在帮着他洗清罪名呢,后脚李曦却已经自己都承认了,而他那艳诗里的女主角更是这位老爷子家里的儿媳妇,虽然说已经裴杨氏已经出去自立门户了,但是想来老爷子心里肯定还是会闷气不已的。
因此他说些这种表面上客气恭维,其实暗里却很有些鄙夷意味的话,李曦倒是不难理解。
当下他也笑着,一脸谦虚受教的表情,道:“裴大人客气了,晚辈可是不敢当的紧。晚辈稚嫩,此后公务之上,还请县丞大人不吝赐教。”
裴俊见对方不理自己的茬儿,便也笑笑,“哪里,哪里。”眼眸一转,又道:“说起来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县衙里,还就真是缺个像李大人这样的年轻人来,有些事情才好做啊!只是,唉,说起来这县衙虽小,只是有些事情,却还真是不好上手,本县前任主簿李逸风李大人,知道吧?说起来也是一个老官了,前些曰子还不是自己告病请辞了?唉,为官,不易呀!”
李曦闻言心里一凛,抬头看着他,心想这老家伙这话可是话里有话呀。是他知道了李逸风辞职之后没走反而留在自己家里为幕僚,让他心里不舒服了,还是拿李逸风的被迫告病来先敲打自己一下?
前段曰子闲聊的时候,李逸风还曾经特意的提到过,之所以他那儿媳妇的家里人死闹不已,其实背地里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站在他们那些人身后的,正是眼前这位笑容和煦不已的县丞裴俊裴大人。
当下李曦想了想,笑道:“大人说的是,不过请大人放心,虽然同是姓李,不过李逸风大人马虎大意之下犯的那些错,晚辈倒是自信不会犯的。”
“哦?是嘛!”
书案之后,裴俊闻言之后突然坐直了身子,眸中笑意尽去,只是目光炯炯地紧紧盯着李曦,刚才脸上那一抹和煦之意,此时也已经消失的不见丝毫影踪,浑身上下只是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恨意,只见他一只手轻轻地拾放着手里的压案木,缓缓地道:“李大人须知,得放手时须放手,如此才不至于彼此都难以做人呀!”
李曦也坐直了身子,丝毫不惧地迎面与他对视着,闻言却是轻轻一笑,据柳荣说,似乎自己那首诗一出,可是着实惹恼了裴家,裴俊裴老爷子自矜颜面,除了到衙门署理公务之外便也只是闭门谢客罢了,他家那位大公子裴颂却是每每大骂,说是要找自己拼命来着。
只不过既然知道了裴杨氏居然就是历史上那个著名的虢国夫人,李曦又岂会因为裴家这边可能给自己制造出的一点小麻烦就轻易放手?
别说裴杨氏眼下是个寡妇,还已经自立门户,便是他有丈夫,也是非得抢过来不可啊!
因此仔细想想,其实柳荣说的也对,只要自己不肯对裴杨氏放手,那么自己和裴家之间,只怕是没有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此后非得对立不可了。
除非什么时候自己的权势可以大到让裴家连得罪都不敢得罪。
因此当下他想了想,道:“县丞大人多虑了,其实有些事情啊,只要人自己心里放得开,别也就没有什么了,您说呢?”
“你……放肆!”饶是裴俊老爷子这些年城府极深,听了李曦这话还是不由当即就给气得拍案而起。好家伙,你偷了别人家的媳妇,让人家一家人都跟着丢人,跟着抬不起头来,不说息事宁人自己认错,居然还劝人家消消气,让人家心里想开些,那意思是你们还是认命了吧。——像这种“劝人”的话,便是脸皮再厚的,也受不了这个刺激啊!
当下他恨恨地盯着李曦,胸口急剧起伏之中,却是刻意的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小子,别以为你有柳家做后盾,又拜了刺史大人做老师,就可以为所欲为,接下来本官就会让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李曦闻言不屑地一笑,拂袖起身,摆出一副丝毫都不在意的模样,淡淡地道:“多谢县丞大人提醒,那就且走着再说吧,晚辈的任命状就留在大人这里,这便上任去了。县丞大人,咱们回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