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此阵真有我用上招魂术的一天。”
人面不知何处去,顾名思义,此阵会撩起阵中人心底最放不下的人,用各种放不下的思念和执念捆绑阵中之人,轻者沉迷幻阵,重者失去神志再不能清醒。
贺嫣以血为引送到阵中,立刻寻见涿玉君。
只见涿玉君呆呆立在一处,仍是瞧不清脸,从那稍半垂的脑袋和微微耸/动的肩膀,以及周身涩冷的气息能看出,涿玉君大概正在伤心。
贺嫣心中一动,说不清为什么,明明一直未能瞧清那人的形容,又或许正因瞧不清,越发觉得那身气质特别像……
这么一想,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惘然和惋惜,泛起酸楚的悔意和疼痛。
只是那么一丝,已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反噬。
一月之中,闯此阵十余人,从未有过反噬,这是第一回。
贺嫣自嘲:“果然是轻敌了。”
重新凝起念力,不断加持进阵法。
而方才那一点悔意和疼痛仍是挥之不去,此刻并非反噬,而是真切的心疼:
他上辈子辜负了多少美人心意,害多少女子伤心断肠。临到死还混蛋无比地狠狠折腾了一个人。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四年,一开始还会想起那些曾花前月下美丽多情的女子。
时空远隔,回去无路,渐渐那些人面桃花褪成了记忆里拾不起的满地落花;岁月渐长,洗尽前非,涤净了灯红酒绿里的逢场作戏。四九北京城,六环繁华地,在记忆里只剩下一条寂静的长安街。
独剩一个人,从沉淀的记忆缓缓浮出,白衬衫单车在长安街飞驰来回,冒出混沌的水面,不肯被遗忘。
从前和林昀的不解、误解、冲突和逼迫,贺嫣如今想起,皆成悔不当初的懊恼。
这个世界正值初秋,贺嫣望了一眼阵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白衣身影,忽然不可遏制地念及——“林昀,二十四年够长了,你在北京想起梁耀这个人时应该不会那么厌恶了罢?北京春天柳絮满天时,再不会有讨厌的梁耀去藏你的口罩,不再有人坏心眼害你花粉过敏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贺嫣想,写这首诗的人最后据说找到了他的美人,而他便是守尽十里桃花也不可能等来上一世对他最好的人。
林昀,那个不同父不同母却和他在一个户口簿上的兄弟,不再与他梁耀有半点关系了。
正怔忡间,忽然眼前一黑,鼻间飘过一阵墨香。
贺嫣极目望去,只见原来桃红的阵雾被黑雾笼罩,细嗅之下,黑雾并非魔气,而是墨雾。
好一手漂亮的“织墨”,涿玉君的成名绝技名不虚传。
大片的泼墨遮盖了莹白的飞花,墨色看似随意泼就,却自成章法,一眼望去是大片的墨黑,定睛细瞧,却是一副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