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仰起脸很快地闭了闭眼睛,没有说的是即使是在那次,他也没能同家人们说上几句话,他最清晰的印象只有哭得昏厥过去的弟弟妹妹,还有面色隐忍的母亲。
所有事情似乎都是在父亲死后发生的。
那似乎是极其平淡的一天,他颤抖着看着一铲一铲的土落下,淹没了在他看来像山一样永远不可能摧崩的父亲,也直到他亲眼见证父亲被掩埋,他才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他最为敬重的父亲终究是死在了流箭之中,死在了小人的暗算之下。
在那时他的心里似乎就只剩了报仇一个念头,安顿好悲痛到麻木的母亲以及一群刚刚明白世事的弟妹,收拢好仅存的一点点人马,他本决意再回荆州同刘表、黄祖决一死战,但他父亲的旧部竟无一人支持他的想法,不仅如此,他们还极其现实的告诉他报仇无望,若想重振家声,出路只有一个:那就是暂时搁置父仇,屈身事身在汝南的袁术,讨回父亲留下的部属。
在袁术手下的两年,大概是他有史以来过得最为憋屈的一段日子,漫无目的地征伐,无休无止地冷待,在那两年中,他尝尽人情冷暖,受尽了旁人白眼,仿若离群之鸟惶惶不知所之……万幸的是,这些总算都过去了。
苏妩见他面有阴翳之色,恐怕自己说到了他伤处,赶紧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好奇问道:“那你阿母这次为何会突然招你回去?还催得这般的急?她在信中可曾提到有什么事么?”
苏妩这一问倒叫孙策怔了一下,他原先只以为是母亲思念他这才急急唤他回去,并未深想,但苏妩这一说他也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他在外两年一次也未曾还家,在信中也曾多次因自己未能尽到长子之责侍奉于阿母左右向她致歉,只是母亲一直用男儿当以建立功业为主之由劝他安心在外,不必顾虑家里,为什么这次会突然催他回去——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心中狐疑,旁边苏妩已是捏完了一卦,见他兀自凝眉不展,却是斜睇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是吉非凶,我看伯符你便等着喜信吧。”
说来也怪,虽然孙策仍然不信这些命理卜算之术,但听到苏妩的话倒是叫他安心不少,只是他忧虑虽消,心中疑惑却是不减反增,实在是想不到母亲究竟有什么事会突然将他叫回。
他本就性急,苏妩这么半隐半漏的同他说话,简直像拿着一只狗尾巴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叫他没有办法不好奇,他磨磨蹭蹭好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妩……你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