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桢来到恭王府,恭亲王正在宴请几位重臣,这几位重臣是七王爷奕譞、皇上恩师李鸿藻等。丁宝桢有点后悔,不速之客上门,怕败了王爷们的雅兴。家人禀报之后,恭亲王非常高兴,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快让丁大人进来。
于是,恭王府的管家就引领丁宝桢直奔后花园的观鱼亭。观鱼亭内早已作了布置,中心放着一只红木大圆桌,周围摆着圈椅,桌上正在上菜,几位重臣已经落座,喜笑颜开地说着朝中笑话。丁宝桢见状,停下了脚步,对管家说:“六王爷正有事,我还是廻避一下吧,请你转告六王爷,我改时再来。”谁知这时六王爷已经看到了丁宝桢,对着迟疑不决的丁宝桢说:“那位可是丁宝桢大人呀?来到府上咋不来见我?”丁宝桢这才着了慌,急忙几步上前,深施一礼,道:“下官山东巡府丁宝桢见过丁大人,见过各位王爷、恩师。”恭亲王一抬手说:“免礼,免礼,在我家里,哪来那么多客套,快点,入座吧。”
“这……?”
“这什么这,你都敢杀老太后身边的人,还怕我们几个不成?”
“宝桢那是奉皇命行事,没有皇上撑腰,下官可是不敢。”说着,这才不情愿地向已落座的各位一一拱手,坐在了下首的位子上。
这时候,酒宴开始。恭亲王端起酒杯,说:“今儿咱哥几个可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差点儿连根儿撸了,好在是大家团结一心。为了让皇上改掉毛病,担负起大清的家业,撑当起大清国的统领,咱受点委曲也是值得的。”于是。大家连说是是,一一举杯,将头杯酒喝了个一干二净。丁宝桢蒙在鼓里,但也只好跟随着大家把头杯酒干了。
正在发闷,六王爷看出了丁宝桢的心思,说:“丁大人不知道为什么今儿这么高兴地相聚吧。上午早朝,我们联名上书,让皇上改掉去八大胡同的恶习,若不是我顶着,恐怕就有人头落地的。”
“哦,有这样的事?”丁宝桢感到惊奇。
于是。六王爷就与几位王爷大臣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上午发生的事。
原来,自左宗堂平息了陕甘回族暴乱,朝廷上下一片欢腾,不光给左宗堂加功晋级。升至相位,更值得皇上高兴的是,平息了叛乱,就不要那么多的银子往军队里投了,西征的银两就可以节省下来。有了这笔钱,重修圆明园,就没有哪位大臣再找茬儿了。皇上这样决定。也是好让慈禧额娘和皇亲们有个清闲的去处。再说啦,园明园是祖宗撇下的家业,父皇在位的时候被毛子一把火烧了,不重修起来,也对不起祖宗。当然,这事儿压根儿还是慈禧的主意。决定了之后,刚刚主政的载淳就亲自监督施工。这个任性了皇儿,关在宫门里,早就闷死了,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出了宫才知道外面的世界真好。比在宫里当皇上自在多了。额娘给他主了婚,可他对这桩婚事总是不太满意,却又不敢得罪额娘。皇后漂亮、淑贤那是不用说的。可上了床,却象个死人似的,你不动她不知道动。你叫她怎样她才说好,然后按你的样子做。做起爱来,一不会骄,二不会嗔,三不会叫,四不见她有多高兴和激动。这叫什么作爱?这不跟弄个木头人差不多?有了出宫的机会,他便差了小哥们,在他的带领下,以监理圆明园重修事宜为由,天天在北京城内吃喝玩乐。他脱下皇服,打扮成公子哥的模样,各种饭庄酒楼自是吃个遍。天桥的把戏、洋片也看个够。最让他欢心的,就是八大胡同,那里南来北往的青衣女子,会弹会唱,会说笑讲故事,会逗闷子开心儿,上了床,那功夫更是不一般。要什么花样都有,让皇上开了了眼,乐了心,销了魂,长了见识。比起宫里的嫔妃,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是没法比哟。不久,小皇上就上了瘾,一天不去大栅栏的八大胡同,就觉得掉魂失魄,丢东忘西。啥事都不可能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儿也不可能掩得严严实实,此时,七王爷是议政王,见皇上心思不放在朝政上,又听到风言风语的传说,便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一打听,才得知皇上常常去那下三烂的地方。于是,他就找到荣禄,问他知道是否有此事。荣禄是七王爷的心腹,又是他亲手提拔的,如今担负着北京城的防护,同时也担当着皇上的保卫工作,荣禄也早为皇上的不简点行为担心,更怕在宫外遇到不测,所以,他早就想向议政王禀报此事,却又不敢,怕落了个侮陷皇上的罪名。如今见议政王问起此事,这才说了实情。皇上虽说是一国之君,但他到底年轻,加之慈禧是亲额娘,慈安又对他恩宠有加,主了政之后,那骄性、任性、赖性常常毫无遮掩地就暴露出来,让朝政中的许多大事障碍重重。如今又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下作之事,如不快速制止,那将毁坏的不是皇上一人,而是整个大清的社稷江山。于是,七王爷便找到六王爷,商量着如何劝解皇上。于是,七王爷就出了个主意,让朝中员老联名奏于皇上,劝皇上收心凝神,担负起大清皇廷的责任,革除恶癖,自尊自重,不要给后人留下话柄。哪知皇上看了折子,勃然大怒,不但一百个不承认,反而要七王爷交出证据。“亦譞,我问你,你说我到过那些地方,你是亲眼看见的吗?”七王爷自然不敢说是亲眼看见,只说有人亲眼看见。说到有人亲眼看见,小皇上却火上浇油,来了个穷追猛打:“你给我说出来,谁?是哪一个?”亦譞一时没有话了,荣禄是亲眼所见的。此时,他能将荣禄说出去吗?说出去还不让他弄个造谣惑众、侮蔑皇上的罪名,撸了官职,砍了脑袋?见亦譞不语。皇上更加来劲,反守为攻:“你给我说出来,朕何时做过出格的事,朕怎么会做这种丢祖宗脸面的事?你说的那位亲眼看见的人让他出来,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谁?谁!”嘴里吼着。手拍着龙案,脸胀得通红,手也拍得生痛,但他依然面目狰狞地看着这些王公大臣,他的叔伯、师长。养心殿里一片宁静,谁也不敢多言。可就在小皇上疯狂无赖的时候,逼得这些王公大臣有口难言的时候,六王爷大吼一声:“载溦!”没想道这一声应对,将小皇上堵得哑口无言。原来,带着皇上到大栅栏闲逛的正是六王爷的儿子载溦。六王爷之所以不肯说出口。也是碍于面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将小皇上带坏了,自己也有罪责。这样豁出去了,小皇上才象个破气的皮球,瘪了下来。这时,听到消息的慈禧赶到。将小皇上训斥了一番,几位王公大臣,叔伯的叔伯,老师的老师,也没有外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于是,准了几位王公大臣的上书,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酒宴上闹哄哄的,丁宝桢却没有心和他们喝酒,心事却在僧王爷的案子上。经过几年的明察暗访。杀害僧王爷的凶犯初露端倪,而且,张宗禹失踪的秘密 也有了线索。至于下一步案子该怎么查,还拿不定主意。杀了安德海,让慈禧心中憋了个疙瘩。着他丁宝桢查僧王爷的无头案,谁都知道是在等着他丁宝桢的好看。好在是朝中文武大臣都恨透了安德海,又有皇上慈安撑腰,这才迫使慈禧暗暗地咽下这口气。
“丁大人来府上,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酒至半酣,几位王爷也都在尽兴处,六王爷忽然发话,问起丁宝桢的来意。
六王爷这一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有许多封疆大吏进京时都来看望过他。丁宝桢今个儿来府上,也是以看望六王爷的名义来的,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僧王爷案子的事。现在六王爷问话,当着那么多王爷的面,丁宝桢不想将他心里的话说出去,怕的是惹出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