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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建宁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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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七十章建宁遗事

很多时候我都很想回到小时候,享受那段无忧无虑,随心所yu的岁月,不过最好随时还能回来。能有今天我这样的地位,完全是无数好运气加好机会累积起来的,若赋重生,我完全没有信心还能再这么来一次。虽然很多时候总觉得再来一次,我会比现在更好,至少有些事情或许能有更好一点的结局,但真给我机会,我也未必敢去尝试。

而且即便回去了,从实际情况或者道理上也不可能完全随心所yu,至少必然要受到银铃的掌管,如果跳出去太多,晚上是会有诸多危险的。

即使如此,还是很希望在某一个朝会之后,或者一场战事完结,能回到小时候几日,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不再cao心劳碌些什么,然后再回来。

当然,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成行。但至少我觉得通过钟大人这种方式应该是行不通的。除了让我看着很可笑,别无他用。

我有些怀疑钟大人不便违逆我,但是又不想让我出去,于是便整了这么一出伺候我。

不过注意到这身衣服古旧,仿佛是有人穿过许久的,似乎又不是故意为难我的。不免让人惊骇,此人身材也太高了些。

暂时放下其他念头,赶紧想着如何能出去。原来的衣服肯定不成了,上面口子太多,还沾了血,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被拾掇到哪里了。

这是个士兵,最多是一个低级军官的衣物。上衣下袴(就是ku,同音),无裳,袖口皆窄小。这倒是很好,现在城内这么多外来的军队,城围已破,今日看见一个大个子陌生兵士,没有人会怀疑的。

琢磨了好一会儿,便把袖子捞起卷上,ku子尽量拉高,ku口翻卷勒好,ku脚上卷各打了个小绑tui,衣在腰畔中端叠起几层,用腰带扎紧。还在屋内多走了几步,自忖还算结实不会掉下,才放心。我没想到这时候已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忘了考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过穿衣束衣用劲大了些,惹动了xiong口伤口,还需得咳定喘匀才能站直,故而就缺了思量。

衣服大且旧有一个好处:舒服。于是我晃dang着挂出来的衣服,愉悦地出现在右扶风行辕门口。

门口两个小子一直偷眼瞧我,其中一个明显在努力抑制自己的笑容,而另一个则努力装作自己没有偷看。当时我还寻思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估计会被当成军队里伙夫。感觉往日所见杀猪的大多是我现在这个打扮,现在的我就差一身猪血了。

这让我有些踌躇,出去还是不出去。

出去还是不出去,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承受别人奚落嘲笑的眼光,还是上去把他们揍倒,这两种方式,哪一种更可取。走了,出去了,出去或许还会碰到熟人,嗯,这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当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露an窜,为当地人所笑之后,那些熟人若是还把我的模样传遍所有的诸侯国,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走了,出去了,丢人就丢这里,若是能了解一些民间各种的情况,以后对我在越国或者在朝辅政时会有更多帮助。

我不知道我脑袋里为什么会想到上面那一串露an七八糟的呓语。仿佛是谁在我耳边倾诉了一般。(注1)

但是总之,我还是出去了。靠城墙外圈都属于军队所有,其间碉楼哨塔林立,军营旌旗密布。而右扶风行辕和县令府却都在普通百姓居住的内城区域的北面。一道大围墙将城内百姓区圈了起来,围墙正对四个城门各开一个由军队把守的路口,路口左右都有观台或箭塔戍守,这似乎就是一个边关要塞的样子。环城有不少明显的粮仓,为军营所拱卫。

终于走了出来,心中还是比较高兴。在阳光下,长长吸了一口依然冷冷的气,想要伸个懒腰,却被那口冷气催出一阵咳嗽,只得弯下腰去喘匀了才得站直。

城内相当安定,百姓们并没有任何慌露an,似乎是听到城外解围,很多人还带着喜se。许多人隔着自家院落矮墙,和街坊邻居相约开城门可以出去后,去战场捡捡东西碰碰运气;或者去山中猎些野味改善一下最近的伙食;又或雪化了天暖了赶紧到自家地里补一茬菽粟之类。

我的到来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情绪,即便我这么大的块头穿着这么怪模样的衣服也没有让他们多加注意。只是我不时不自觉的咳嗽会让他们看向我这里,但也最多多看我两眼,仍然不影响他们说着话。有人甚至客气地朝我打招呼,问我外面情况怎么样了,我自然应着他们的话头笑着答道羌人正在撤,等他们全撤走了,估计就快能开城了。

很奇怪,这里的人似乎并不对我的个头有所惊讶,甚而不对我这身衣服有所怀疑,仿佛天天都有杀猪的军士在此路过一般。

有人问我羌人什么样,我说和咱们长得差不多。他们中有人呸地一声就说这干羌人就该全杀掉,当年飞将军受降了八百羌人尚立屠之;也有人说以前见过羌人,觉得他们ting忠实憨直的,不似大激an大恶之人;还有人说咱们汉人有时候对羌人太刻薄严厉,bi反了也未尝可知;甚而还有说其实全是额们汉人官吏错失,羌人尽皆无辜之语的,那些误国的汉吏应该都杀掉去给羌人谢罪。话题一开,言辞逐渐狠毒起来,尤以屠羌和罪汉两方最极端意见的越说越ji烈,甚至吵了起来,倒需得意见中庸的来劝解。一方说你个二蛋要反汉,额这就要去告官;一方说就知道你个二瓜是个不明事理的小人,只会祸害良民百姓。而且从开始冷言相讥,直吵到几近要抄家伙动手。正当我咳定yu发声平息此争端,忽然有一少年之人问道不知羌女滋味如何,周围一干劝架之人便一起笑骂起来,仿佛故意为之,只为努力淹没掉双方吵架之声,下面便是一阵不值得纪录的话语了。甚至各家的女眷都听不下去了,有家里管得严如我家那般的,直接揪着耳朵就拎进屋子了。

似乎很多地方都会这样,很多争论都会有很极端的意见,而通常是两种极端意见者互相攻讦,竟至愈演愈烈,而持中者通常需聚众斡旋劝慰,而双方通常仍不依不饶,甚而拳脚相加,通常都需劝架之人转移话题才能平息。却不知: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这是《论语》中少数我记得的话,我记得我还没有开始上学,银铃抑或某一个她的街坊姐妹摇头晃脑地照着竹简教我跟着念的。说我能明白是不可思议的,用银铃绞尽脑汁给十一二岁的我的解释就是:白水河上的那座桥,你走得太左了,会掉下去;走得太右了,也会掉下去;走中间才是最好的。其实她不知道,走中间也会摔下去,而我就掉下去过,不过那次我是骑马的。

当时听过了其他不知道,我就知道按照这个解释,走道走中间是最好的。不过银铃带我在大街上走的时候却还是贴着边走,对此相当长时间我不能理解,当然现在我早就理解了,尤其当一辆大车疾驰而过的时候。

路边和我一样的行人都在贴墙躲避,还是每人挨了半条ku子的夹杂着冰渣的泥点子。驾车的御者根本就没有看我们,在众人不满的声响中照旧便催马继续向南奔去,在一个路口拐向西边了。周围百姓有人啐了一口,便说这车是本地哪家豪民家的某个小子。往年就是这辆车在这里撞死过小孩子,结果告到陈仓令那里。经过一番审理,最后却说,此车蠢笨,速度悠慢,一个时辰只行七里,是小孩子自己顽皮打闹奔跑撞上车轮而死的。现在原先那个县令虽然因罪免,可这个案子却没有翻,那家豪民也依然如此。前些日陈仓被围,还算老实了些,见了他家人,都觉得他们惶恐不可终日一般,比普通百姓还慌。未想城围一破,一切似乎又照旧了。

说到豪民,我当年确实也听过很多话头,其中也是两种相悖之“异端”吵得最厉害。一种是尽屠,一种是不论。而我都觉得无论是取那一种都觉得有点过了。

稍大些,步入老师的草堂,老师曾问我有何不解?我便提到了“攻乎异端,斯害也已”这句话。老师说韩非子讲过一个故事,有人卖矛,言无坚不摧,再卖盾,言无锐能破,旁人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则不能答。然后反问我,你明白了么?

老师喜欢讲个故事,然后让我们去理解,不过我认为不会所有人都明白的。也就我这样天赋异禀——“聪慧绝伦”的,点头毫不犹豫干脆答道:“明白了。”

当然其实我不明白,但是看着老师期许的眼光,觉得这样照实说,老师会觉得伤心。

不过现在有些明白了。老师的故事不切题,却暗藏其意。二物貌似不可共存,但尚能并持者,定是只能留于嘴边言语而已了。

在我的记忆中,攻乎异端者都喜欢吵来闹去,争来论去,非要与对方辩个对错。而往往结果都是互相无法说服对方,这还算是好的,很多时候双方还会打起来。

此事子悦这厮解决得好,他是以老子之言解之:“‘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是故夫唯争,则天下皆可与之争。既争则继,但有所争,必接有所争也。汝见吾无所争,何人与吾争?有此争辩口舌之暇,不如退而寐矣。‘为无为,则无不治。’”

这兔崽子一向就这样,颇得黄老“精髓”。所谓无为者,他确实一直身体力行,名至实归。用他的话说那就是:有那些个时间,倒还不如去睡会儿。堪称全方面完全性毫无原则的无为了。

<人还不如这一个贪睡的孩子。

不过回忆过往,走极端确实远不如持中好。银铃教我的《军谶》(失传,今在其他书中存有片段,后面一段节选自《三略》摘录)上有两句:“柔者德也,刚者贼也,柔能治刚,弱能制强。”以极端对刚,持中对柔,则其理可明也。如今之事,既不能挥兵屠羌,亦不能纵胡戕汉。如何把握这个持中的度,却是需要深究的了。

不过对那家豪民,我还是问了他家情况。

父亲、老师和孟德兄在洛阳争论时提到过:当初分封,有一个想法,就是借这些诸侯实力把他们手下这些豪民整治干净,毕竟他们的存在极大地妨害了诸侯们的利益。虽然那天晚上讨论的是立储,但是三个人还是不停地把话题转移到我们应如何同心解决这些地方群雄的事情。豪民之弊流害已久,大汉四百年没少受这帮地方上恶霸的拖累,尤以吾朝重作于雒阳之后为甚,不过分封后各家对这些家伙们大多没有什么客气的,这在意料之内,也算是分封之后唯一的好事。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双方都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立储观点是正确的。一方认为豪民之患已除,立董侯为储君,杜绝何皇后干政,则自后可保朝内安定,便可收天下重归汉世;一方则认为,豪民虽除,各地诸侯之势渐强,此时废长立幼,大皇子恐成诸侯眼中可拥戴入主的洛阳之“奇货”。

最值得回味的是针对“奇货”这个问题,孟德兄说:这好办!父亲说:这不好办!老师最后悠悠说道:不好办却可以办然真的不能办,好办却不可以办但是能办。此中之差,只在于办与办到之间。

我了解父亲的想法,父亲觉得我们的实力还不够,我也有些赞同。

我也了解孟德兄想法,于是我不想听下去。

可我不了解老师到底在想什么,但我不希望听到一些我不希望听到的答案,所以我不打算问我原打算问的问题。

头脑中有些露an了,赶紧撇开这些思绪。其它地方上的豪民按照长辈们的计划真的被除得差不多,反倒司隶里面还有这样的情况,这对朝廷不算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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