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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灾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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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的严重性超乎我的想象,在殿前偏廊下,一群喷云吐雾的诸侯随行护卫将领告诉我:皇上昨夜受风寒病倒了!

皇上的病情像乌云般笼罩在思贤宫大殿里,气氛非常肃穆压抑。诸侯们三五成群散在大殿各处火盆前,一边饮酒取暖,一边带着忧虑讨论着什么,至少看上去都是这样。

我来得算晚的,至少扫视一眼,诸侯们大都来了。看见父亲他们在上面一层台阶,与众诸侯一路见礼而赶紧上前。这一路,除了几句随口的问候寒暄,我便缄口不语,大家也都不说什么。

我与父亲他们三位见过礼,在下手坐下。还没有坐定,父亲便问了我一句,怎么来得这么迟?又看了看我脸se问我:才想明白?

我点头称是,看见长辈们也烫了酒,也赶紧斟来喝些。顺便把执马缰和马鞭的手稍微烘烘,这才慢慢暖和了起来。

自下也没有什么太多言语,也没有什么人与我说话,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各自喝着,各自想着。

这里只有父亲坐不住,脸se凝重地来回踱步;老师则脸se恬淡常看着殿外的远方,有时甚至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孟德兄则一直坐在那里,手撑着双膝一直看着地面,不时紧锁眉头,想得出神。

子yu到处都没有见着,想来该在里面。与此相反,子实虽然也到处都没有看见,却该在外面。

宫内许久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也没有什么太监来传话让谁进去。父亲忍不住进去了一次,出来也只是说皇上精神尚好,请各诸侯先回去歇息待诏,可是这次没有人走。

那日正午,父亲安排了众人膳食,就在殿内用餐。子实这时才赶来参见一次,汇报上林苑内各处灾情,脸se一直保持严峻。

除此之外,便出奇的静。听得见咀嚼吞咽,听得见外面的呜呜来风,甚而还时有簌簌落雪声入耳。

草草吃完饭,子实又要离去,我送了出去,问了怎么回事。子实说昨夜风雪太大,宫室破损严重,正命人抢修。有些诸侯都来告状,说早知道也帮着保上林苑令他们了;或者就和仲道兄一起装病去长安避难了,这回怕皇上要发火,会办他点罪。最后还忧虑地说其他还好,就怕会牵累到yu儿,早知怎么都不让她来,这闲话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子实临走前还是lu出了点笑容,反倒似乎要安慰我说没事的,各按天命就是。

等他走远,心中说道:我敢保上林苑令三人,便必会全力保我兄弟平安。

辰时刚过不久,殿内所有人都听见了外面一阵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以及接近后一阵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接着清脆的甲片撞击声越来越近。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殿门外。

只见一个浑身甲胄的我大汉的信使手捧着一个锦囊包裹的盒子而来,一路洒雪到父亲面前。他跪伏通报,双手托递给了父亲。口中称道:“鲜卑遣使求和,其使已至长安。”

这一声虽不大,但在原本静谧的大殿里却处处清晰可闻,下面的一下子议论纷纷起来。

我却立刻联想到银铃的诗,尤其一句yin山落月弓,让我感觉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父亲读了一遍说是鲜卑人写的求和书,忽然面lu笑意,先举起了酒盏,再将信递给了老师,同时一饮而尽;老师随便看了看,也笑了一声,递给了孟德兄,这才端起酒盏与父亲再相请;孟德兄先是随着老师和父亲一同举杯,先喝了一盏,然后只略微扫了信前面和后面几眼便笑着递给了我。

我看了良久,方才慢慢合上。

父亲命信使下去休息,还让我将信送下去于众诸侯传阅。时间推移,下面讨论声音越来越响,甚而渐至争论。

父亲却没有压制下面人的言论,却趁着下面人的嘈杂,与我们讨论此事。

父亲说不借,老师说借,孟德兄也说借。

于是父亲把眼光落到了我的身上,让我谈谈我的看法。

我有一个鲜卑的结拜兄弟,有一个从乌桓人中救出的越国大鸿胪,确实要熟络一些。不过要谈我的看法,还得从头说起。

“禀父亲,老师,兄长,智当日年少无知,肆意妄为。汉中一役后,曾自流徙于北。出汉境千里,因孤身而去,未尝惊动什么部族,及至鲜卑破六韩部之前,一路未见人踪。破六韩其族待人良善,或因其实力孱弱,中竟杂有汉人,多为昔年避祸党人。”

“子睿有些言不对题。”

“父亲请待儿说完。”我知道父亲在这里会有些不自然,但我不怕:“其族常年为鲜卑大族和乌桓人欺凌,若再迟几年再去,怕破六韩族已亡。当日又为乌桓人所袭,当夜全族迁徙,一路为乌桓所逐,儿助其御之,而后其族随儿归汉。旋又在与乌桓斗战中救出一汉家少年,故而对鲜卑乌桓都有所了解。前些日,父亲给我讲了檀石槐的典故,所以这会儿,儿子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说完前因,开始道后果:“鲜卑乌桓虽皆出自东胡,却有世仇;甚而鲜卑、乌桓内部亦有攻伐。自檀石槐会盟鲜卑各部,使政令统一,控弦十万有余,一扫东西万里。乌桓势弱,乌桓虽亦有散外桀骜不驯者,但多数或归于我大汉,或有在外遣质臣服。其中有几支为我汉人所用,以击鲜卑。盖因鲜卑乌桓所依者,牧也。牧逐水草而栖,冬则迁南,夏则徙北,旱涝虫疫皆需另择牧场,来往无常,远弗如田地农垦之安定。若遇水草之地不足众部所需,必出纠纷,实力弱则无倚,实力强则欺弱。弱如破六韩其族,势弱则善,盖因其弱,不能与人争也,本无须几多广袤牧场,自无劫掠他人之意,强则不然,内欺弱,外扰我大汉,盖因其地不能尽出其需。是故若无一致政令,数年则其内必有纷露an。近我边郡诸国之击鲜卑,未尝有所败绩,鲜卑自始至终未能对我有全面的反扑,可见其内已离散。自檀石槐殁,鲜卑再无有能大害于我。和连相较其父远矣,不足为虑。今chun雪不期而至,对稼穑无大损,于畜牧则有大害。是故,此灾或能令鲜卑停止内斗,携手共济,此信中檀石槐之子和连以鲜卑单于自居,似乎鲜卑内斗已暂停。然其因匈奴之故,,还想和亲,彰显其性贪yin。值此之际,这个和连竟还能如此厚颜无耻来讨要,正如儿前面所言,鲜卑其内亦杂有汉人,多是中原罪人以投。此信之辞,显然为汉人所作,怕也有恐怕是有汉人为其出谋划策。可这信,一点看不出示弱称臣之意,完全一副泼皮无赖的嘴脸。可见和连亡无日矣,我大汉一举平鲜卑之日不远。”

父亲笑了起来,他肯定认为我的意见也是不借。

我顿了顿,缓缓说道,确保没有说错:“惟今之计,二字可也:借粮!”

父亲惊讶而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老师和孟德兄则满意地看着我。

“子睿,你没有说错?”父亲恐怕听到二字可也的时候,还在想着我会说不借。

“没有,请父亲容禀。第一,不借助其消弭内露an,且其定来抢掠,是为存命而战,必抱决死之意,全力而来,其锐难当;第二,借则能撩其内露an。这便不仅要借,而且要借得正好,就是要考较他们分赃的水平,他们分公允了几乎不会有什么剩余,有人贪了则其他人就不足;有这么一个贪婪的鲜卑头人,我就不信分粮之时没有偏si;甚而要提前谈好,送到边境便交割给鲜卑人,言明我们绝不再cha手;第三,鲜卑毕竟是遭天灾,我大汉这点气量不能没有,咱们至少得告诉所有人,我们不打算让平民饿死。若其内露an,其孱弱者或有再投我大汉者,效当年南匈奴之举;所以,这信还得写漂亮些。”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最担心的是,他们有一个汉人谋士,明白我们不借粮能让鲜卑其内上下一致,诸族同心,与我大汉为敌;他故意写出如此贪婪的一封信,就是希望我们不借,遂成其愿,所以我们绝不能上当。我想和连可能看不懂这其中奥妙,只当此人帮自己谋利,还觉得甚好呢。”

这下场面上反过来来了,父亲惊讶而满意地看着我,甚至面lu出一丝骄傲,却换作老师和孟德兄带着一丝惊讶的眼神打量我了,不久,便都换成了惊喜地目光。

父亲心情好了起来,说这番去见皇上便有说法了,皇上若知道,还知道如此处理,必会很高兴。

待众人传阅完毕,取回了信。父亲和我们说他进去一下,整顿一番衣冠,便先离去了。

孟德似乎很是开心,看着我笑着不语。一时暂时无事,便朝着袁绍那个方向踱了下去,袁绍似乎一直在注意我们这边,却仿佛孟德走到近前才看到他似的,如好友般相出而携手,谈起鲜卑求和借粮之事来。

老师轻轻地在我耳边问道,知道为什么孟德和本初相近么?

老师问我问题,大多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所以,我得好好考虑一下,这和考试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此时我可以先喝口热酒,然后慢慢答题。

袁氏累世皆有位列三公者。门人故旧,遍及天下;姻亲之及,覆满名门。是故如此?

子睿说的不假,其实还有一层。

老师的意思是?

孟德周边只有袁本初实力超群,其他要么面临北敌,周边掣肘;要么实力弱小,不值一提。

就这么简单?

唉,这可不简单啊,子睿!尤其如果因你计而令鲜卑内露an,孟德北面的压力很快就要大起来了,他须得赶紧再和本初多亲近点为上。子睿你也别闲着了,下去吧,为师觉得你找些时间去和那个人交往交往比较好。

老师眼睛看着殿右火盆边的三个人,那里有袁术,刘繇和孙坚,我知道老师说的是谁。

那老师呢?我问道

为师?可高枕无忧,只须等别人来,稳坐其上故作清高,哪怕让他们hua点心思猜猜也好。你却需寻人谈谈,怕吴国之事只是要等一个过场了。

老师总是这样,似乎天下一切什么都知道。所幸,他是我的老师,我仕途上的最初的平步青云几乎全部都是老师所赐,而我只是作为棋子去做他的指令而已。老师定是算到皇甫嵩已经在暗暗下决心准备北上,所以派我去推bo助澜一下;老师知道我会让陈哥全权指挥汉中之役,所以让我去做一个幌子。我都怀疑老师知道那年会出雪灾,故而提前让我代州牧,让我去ji怒西凉人。甚而,这次大雪,我都怀疑老师也猜到了,故而我们会千里迢迢赶来上林苑,等待就近而来的鲜卑信使。

越想越害怕,不过幸好他是我敬爱的恩师;只要老师不站在我的对面,我越国便也无忧了。

凡是老师说的都是对的,凡是老师教我去做的,我都要去做。我将这归纳为“两个凡是”。忽然背后一身冷汗,总觉得似乎这个词可能别人也用过似的,可能是很远以后,可能是很久以前。

信步一路走过,一路自须作揖行礼回礼。来到这边,未想袁术和刘繇居然还在争那天的那盘六博之局。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怎么就从讨论鲜卑求和一事拐到那天六博上去了。更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孙坚居然还能在旁边听着,关键时候还需得劝架一般。不过,言语之间,显然会偏他的儿女亲家一点。

我上前说道:无妨无妨,让两位好友慢慢争,此亦乐事矣。心道,你二人打成一滩rou泥也好。不过,可惜,既然孙坚在劝架,我也只能劝架,而不是拉孙坚出来慢慢谈。

实际上,靠近他们的时候我便打消了与孙坚叙谈的打算。

这几步路上,我开始考虑老师到底指哪一个。

原本我以为老师指的是孙坚,可当我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不是。

这个人,我还真的很熟,非常特殊的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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