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匹马头靠在一起,似乎很亲昵,然后忽然一齐跑开。我忽然开始感到我是不是不过去更好。
而且,她也在这里,今日我来这里可能更不好。
停下来时,离馆舍已经很近,能听到窗内人轻轻地说话。听声音,像是那位任姑娘演奏一段,便请秦校尉提出看法。秦校尉听一段,便提一处意见。比如此处跳得过快,难于理解其中深意;那里一段过于华丽,似乎有些露an;或者此处意味本是很好,但是宛若太过得意,谱得有些繁复。
我原本以为最后一句会得罪人,确实他说过后,那边女孩子半天没有说话。
我觉得校尉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女孩子却豁然开朗且愉悦的“啊”的一声,随即便听到一段同样令人感觉身心愉悦且豁然开朗的琴乐。
她向他表示感谢,同时抱歉,说自己琢磨寻思的时候常忘了周围还有什么人,还有什么事情。让校尉久等了。
秦校尉似乎什么都没有说,至少我听不清楚前面的。只是最后说太晚了,怕打扰姑娘休息,先行告退了。任姑娘忽然迟疑地提出,能否再琴笛合奏一曲。
乐声中,我离开了,没有去打任何招呼。
我悄悄地走,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挥衣袖,轻声呼唤,进而继续呼唤,挥舞衣袖,却依然召唤不回我的马来。
约莫半刻后,乐声未停,但是我却无心继续欣赏了。牵着马离开,走之前,叮嘱哨卫,不得说我来过,尤其不得泄lu刚才院中发生的事情。
二守门鸟贼窃笑,险些导致血案发生,至少我的手已经不自觉在枪杆上摩挲了几下。他们感受到了一些压力,努力冰住面庞,但还是常有吃吃的声音出来。
在路上,我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马的精神,对我的坐骑进行了严肃的教育批评。鉴于其全身皆黑,我命名其为小黑,组织关系归为小白的表弟。
小黑小朋友在今晚的行动过程中彻底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没有体现大汉骏马一贯优良的精神风貌。缺乏自制,疏于礼仪,与别马露an搞雌雄关系,严重妨碍观瞻,造成极恶劣的社会影响。应好好反省,劳动改造,争取洗心革面,重新做马。
在整个教育过程中,小黑一直低头沉默不语。鉴于态度良好,批斗大会旋即闭幕。
回去的时候似乎夜很深了,我的屋边附近好几间都黑了灯。幸好牵着一匹比我还疲劳的马,让shi卫们不要作声,一路轻轻地径直去了马厩拴好,都没有出什么声音。
推开自己的屋子,居然还有人等我。
哦,秋鸾啊,怎么还没有休息?
今日轮着我晚上服shi您和夫人就寝。
呃……不是前日晚上就是你么?晚上就两个人轮班?
哦,前日那日您和夫人才回来。姐妹们跟着都一路奔bo,我怕她们都累了。那几日,就我一直没什么事情,所以,我就让她们歇息了。
嗯,好,秋鸾是个好姑娘……哈哈,你既然叫宋和**大哥了,也叫我大哥吧。
秋鸾不敢……敢问越侯……夫人呢?怎么没有见着?
哦,平国夫人被我姐姐妹妹留住了,今日就我一个人睡了。秋鸾啊,你可知道我穿来的盔甲放哪里了么?明日我需穿着。
哦,奴婢者就给您取来!
不用不用,那盔甲非常沉重。告诉在哪里,我自己去取就是了。
片刻,在她带路下,搬来盔甲。仔细检查了一番,各部件齐备,似乎还擦拭干净了,显得一尘不染。心中安定,想来无事,便要睡了。
秋鸾,你去歇息吧!这不需你了。
今日夫人不在,就让奴婢服shi侯爷宽衣吧。
心里似乎忽然有些触动,我不是个笨蛋,但是我也绝不是个糊涂蛋。
唔,不必了,去歇息吧!我还需看一会儿东西,掌个灯放在案上,汝便去吧!
是……侯爷。
我不是块**冷冰冰的木头,所以我冲着持灯过来的她笑了笑:辛苦你了,多谢!
我也不是个热腾腾烧得旺旺的火炉子,所以我和她最后叮嘱一句,把其他灯熄了,别浪费灯油。思念夫人时,一盏灯就够了。
她走后没有多久,我就吹灯睡了。一是确实有些累,二是周围也没有什么可看之书。那些一直堆放着的竹简看了前面的一句起头的话,合上便能立刻背出后面的。似乎今日忽然发现,若是用心读了很多遍,甚而能达到做着梦都能再读上很多次的话,原来背书会变得这么容易。
但这日远不如往常好睡着,常抚着身边枕头发现银铃不在,兀然惊醒。终于想起银铃今夜是不会回来的,才怅然若失地躺下,再慢慢入睡。
正因如此,我能知道更多事情,有人曾来看望我,而后喟然离去。
翌日清晨,我只带**陪同身边。宋与徐大人乘车跟随我这个越侯舆驾,并与其他人的车驾一起在外围休息。今日就让他们和各诸侯的文臣随便攀谈就是了,要比跟我们进去快活很多。
所谓田猎,说白了,就是圈出一块范围,将动物赶入其中,让皇上及重权贵们像在田里收割麦子般打猎。
今天不是什么好玩的游园日子。这种事情需要身体强健者,比如**和我的坐骑。今日小黑小朋友完全恢复了生机,趾高气昂地载着我前往田猎之所。我注意到其到田猎场所的不良企图,赶紧拉着它到了父亲身边立住,不允许其前往秦侯驻地。必须承认,小黑小朋友有些闹情绪。
所以,即便需离开马去向皇上叩拜,也一定着实把缰绳交到**手里,同时把**也托付给小黑,还须再三叮嘱这两位小朋友不得露an动,都在下面等我号令。
要说**穿着一身盔甲,还真能压住这孩子的一份好奇,没有给我到处露an跑露an动。他这身还是越国带过来的,宋特地在越国提醒了他。他不喜欢这沉沉的一大套,这个方面与我有共通之处。不过他照了铜镜,觉得样子不错,所以还能接受;在这点上,似乎也和我一样。天气暖洋洋的,加上还要等着这种种仪仗层层摆开,候着那道道繁文缛节依次走过场;虽然鼓乐齐鸣,马嘶犬吠,我骑着马伺候其下仍然想睡觉。老师似乎能预知到这个事情,还让子涉特地皮笑rou不笑地以巡视礼节之名路过我这边时,点醒我一句。
幸好父亲还以为子涉在开玩笑,也跟着取笑,说我当年一定在书院很惫懒。我自然解释有些东西在家里银铃已经教给我了,听到同样内容的时候难免有些犯困。父亲说这事也当多大光荣似的,还让我别再提了。
待得皇上取出弓前,一大群受惊的鹿和兔子在众人熟练的喧嚣以及犬台宫牵来的大批恶犬的吠叫声中的被赶入田猎场中。皇上也不消瞄准,只要朝那一大群中用力随便she一支,肯定会有某只倒霉的中箭倒地。换做我,估计一箭过去能she一串。不过看着这一大群惊恐万状的小动物,实在提不起精神,也毫无兴趣。相比较而言,那些犬台宫来狗我还更有兴趣对付。此外还有些担心我的银铃,我知道她怕狗。不过似乎伊人没有在场中,问过父亲,父亲答道在外面陪着母亲姐姐他们。但我看见了子实身边的周yu,狗吠声大的时候,她也有些紧张,看着动作就知道她想往子实身后躲。倒是子实握了握她的手,仿佛手握上了,周yu就安定了许多,不过还是对下面这几十条畜牲有些抵触。其实不仅她,很多马包括小黑都有此种情绪。
不过皇上情绪还不错,使短弓she了好几箭。群臣皆欢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宦官拎着几只小鹿回来的时候,我却在琢磨长弓短弓之优劣。
短弓的箭速令我吃惊地快,但是感觉箭入却很浅;我的长弓箭速似乎是要慢一些,反倒箭入很深。我记得小时候抛石头的事情——其实也就是几年前。用力要大,石头抛快了,才能扔得远;力小,出速慢的时候铁定丢得近。比如没抓得住而脱手的——就是说没有力,没有出速的——就能比较准确地砸中脚。这样来说,短弓速度快,应该力就大,she得远。可是谁都知道长弓力大she得远,短弓力小she得近。
忽然想起那日手绰箭的时候手上的感觉,似乎箭在手中会不停拧动震颤。难道就是这个带来的差异?
大皇子被诏命she之,我就是听到欢呼声才醒转过来的。据说是第三箭才she中的,但是所有人包括我们都附和着叫好。大皇子亦很是兴奋,在台上蹦蹦跳跳,呼叫着让太监们赶紧把他的战利品拿过来。
看到大皇子这个样子,皇上显出有些不满意,没有让他继续,就命二皇子去she。
二皇子等太监们拎着一只小鹿回来,才张弓搭箭。未想,she了三箭都cha在鹿群前面的地上,仿佛是力气确实有些不够;只能转头跪拜,说自己年幼张不全弓,求父皇恕罪。
皇上却没有任何见责,只呵呵笑道协儿得赶紧长大。
可我看得仔细,二皇子瞄的有问题,在这个距离上他显然瞄低了。是他故意如此还是确实不会瞄这个距离上的物事,这我就不知道了。
兔子们很狡猾,这日就几只小鹿遭了殃。皇上忽然发话,说这个时节,应顺应天时,不宜大肆田猎,而且在太学之中已经见识了众人she技,便让人驱散了鹿群兔群。我想它们和我一样开心,或者反过来说也一样。
不过活动还未结束,皇上居然又想看我们比较马上厮杀之技。
皇上显然还记得些旧事,直接叫出奉先兄立于场中,问谁可与之一搏。
我感到自己有不可推卸责任,当年便是我和奉先兄装模作样打过的。看着一时无人出来,只得硬着头皮,直接ting抢拍马出来,表示愿意再打一阵。显然小黑比我更积极,立刻蹦跶出来,须得我把它的方向带正,明确提醒它,我不是带它去相亲,而是去打架的。显然的是,小黑似乎会错意了,并更加明确地表示自己对另一匹公马完全不感兴趣。
而我则忐忑不安地等待皇上的批准。
皇上竟然不许,说上次看我们开打时还ting精彩,看多了便觉无聊。二人无尽缠斗,最后归于打铁,还乐此不疲,无甚好看。忽然皇后似乎在旁轻声说了两句,皇上便立刻补充道我新伤初愈,怕厮杀扯坏伤口,便让我歇着了。接着便问其他人可有人愿出来挑战燕国大将军。
我真想长出一口气,暗道:谢天谢地。不过场面上,我得表现得似乎很失望,并很不情愿地把更不情愿地小黑小朋友押送回去。
我终于可以安享清闲了。奉先兄强我太多,若不是上次故意让我,几招之内,我谢智就该趴地上了。这次人多,又靠得如此近,虽然我确信奉先兄还会让我,但还是怕被看出端倪来,终究是不上去最好。
所以,我乖乖地回到父亲身边。趁着鼓声大作,似乎有人开始上去找不痛快的时候,随口问问父亲,我们这一族之由来。
结果有些让我大吃一惊。我谢氏一支系出炎帝之后,孤竹国伯夷(就是和弟弟叔齐互相让国,然后一齐不食周粟而亡的那位,本书前面提过)之后。周成王封伯夷之后裔为申侯,自是有申姓。原本还有一个谢国,为黄帝支裔,任姓,宣王时为楚灭,留于此地者,还保任姓,迁出者为不忘故国,皆姓谢,亦为一支;宣王召公(召康公虎)助我族筑宫室于原谢国之地,谢水之畔,赐谢国,都谢城。后此脉有爵者姓申,无爵者姓谢。更有匈奴,鲜卑,羌人归汉者,因其谈必言she,故入籍之时亦姓谢,此第三支。注2
而我家这一支便是一直保持着爵位的一支。我只能说儿子暂时还没法以申为姓了,对不住我这一系祖宗。父亲倒看得开,说反正是他亲儿子,还正好姓谢;失散亦不落他人宗裔,这已经是老天莫大的眷顾了。
这边场内已经欢呼叹息声几起几落了。情况与我想得差不多:基本上不消几个回合,大多都是武器被打飞;也有躲闪躲大了,摔下马的。
其实,如果真打,我上去和他们情况应该差不多。不过显然奉先兄会给我放水,而不会给这些年轻气盛,上来就愣头愣脑露an咋呼的诸侯家的小将们什么好脸se。不远外,袁氏兄弟都有些不开心,一个似乎说自己的四员上将但有一个在,也不至于如此。他身边一个脸se铁青,但是低着头的将领似乎就是那天替袁本初she的将领,看那样子,像是刚被人把mao理顺了一般。袁术直接骂起纪灵,说他不中用,平日在随国好像天下无敌的样子,碰上吕布就蔫掉了。我忽然注意到下手远处,韩馥看着袁绍那里在冷笑,因为其他人要么看着场内,要么和底下人窃窃si语,就这个人表qing动作有些怪。
不过**显然和我关注的目标不一样,他在旁有些看呆了,手中叉也在作势微微摆动,仿佛他也在厮杀般。他没有提出上去试试,估计他自己也能感觉到差距明显,可能他还能念着我,不想上去丢我的脸。
“难道真的只有我那平安风云侯儿能与燕大将军一战?”皇上似乎忽然很得意。
忽太尉张温报说骑都尉杨奉曾提到在路上,风云侯与骠骑将军打过一场,众羽林骑皆见之。据称精彩之极,堪堪一个平手。既然越侯tui部有伤,不如请骠骑将军与之战。
皇上连声称妙。便命身边下面不远shi立的子实兄前去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