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实扶了我一下,又推了推我,捶了我肩膀一下。把枪递给我当拐棍,便先上去了。
子睿,抓住绳梯,我们拉你上来。
我抓住了绳梯,正在往上,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把我往上拉,同时一声惊呼从周边响起。
我能想到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头也不回,死死拉住绳梯,便觉得右tui一阵剧痛,整个人却也出得坑来。
我看得到坑沿上呼出的热气,听得到那声声令人惊惧的低吼;看得到旁边牧虎之人冲来的神情,几根竹竿轮番从我上来的那个方向丢下,只见几位壮汉都抿嘴奋力把持着竹竿,其中一人提了一支弓弩便从我们身边走到坑边要去she杀它。
“别伤它!我上来了。算了吧!它吃过晚饭了,杀了它可惜那顿饭了,明天你们再从建章宫调两只过来,它们只是畜牲,刚才也是我有些冲动,若非骠骑将军助我,此刻我已没有命在。而且此虎颇有谋略,我平安风云侯都被它骗了,这虎也算了不起了,这次放了它了。”
虽然口中大度了,心中却在嘀咕:又伤在了右tui上,我的右tui简直是最倒霉的地方,连畜牲都选择攻击那里。
子实兄,明日可能需再到建章宫去取虎过来,这却须劳烦兄长了。
这死虎如何处理?
虎皮好像是好东西,我听我们家那个不成器的北海说过,虎皮很暖和。我借皇上东西慷个慨吧。好像圣上最近身体不好,受了风寒,找人拨了这畜牲的皮,两整张的都送过去。就说,我念着这事,便要与虎谋皮,一时着急就办傻事了。
子睿果然越来越不老实了,不过确实想得ting好,这种谄媚的话没想到能出自你的口中,定是知道事情严峻了。
恩,没办法!我受伤了,这事情肯定捂不住了。不仅这里所有人都会知道,怕银铃佩儿都会知道的,我还愁着马上回去后怎么面对我那两位夫人呢!
没事,你tui伤了,估计银铃姐不会罚你跪。就找两个碗把耳朵罩住,用绳扣上,就说耳朵也伤了就是了。
你少出点馊点子。帮我找人看看tui怎么样,似乎不是很重,我感觉还能站。
你别站,你没看他们都走了,我让他们赶紧去找大夫了。还有,可能有一个确信很悲惨的事情要等着你。
什么事情?
看来可能是两件。
来了第一个医官,却是一个兽医。那个兽医显然不好意思给我看,可我们的骠骑将军大人说:看,风云侯和畜牲差不多的。
全上林苑估计也就这厮敢这么说我,不过要是到荆州就多了去了。
据说三道深深的伤疤,没有拉很长,但是还在流血,帮我撒了些药粉止血,便帮我包扎了。要说给畜牲的药确实够劲,我立刻明白一件很悲惨的事情的意义。他们说我的脸上五官全炸开了似的。我不知道什么叫全炸开了,至少我没有喊一声疼,但是就是感到伤口处极端火辣辣炙烧之痛觉。好几次忍不住要去抓,都变成了拍我们的骠骑将军一巴掌,他冲我笑着,没有还手。结果倒让我忘了他说有两件的,直到另外那件发生我才明白。
我有些想通了:饿虎会吃人,吃饱的虎也会伤人,只要是虎,便有此性。注3
我们可以让几只老虎吃饱了,还有一些老虎饿着,我们可以先对付没有吃的,却还得看着那些吃过的。现在上林苑就是个很好的虎笼子,就等这些老虎们来了。
不过,我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想通这个事情有什么意义。
上林苑令很快和他的两个副手都赶到了,我父亲的车也被赶来。我被抬到车上,让上林苑令进来,问他有否人让他们准备些什么。他说司徒来过,说不必特意修缮,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要让诸侯出这个钱来修,有些地方破败点还更好。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其他你可以不修,但是要给皇上和公主他们住的地方一定要修好。还有把所有宫苑观馆都好好打扫一下,不能像个荒郊野岭的样子。他说明白了。我却心道,也不知你是否真的明白。
子实问我要不要也去长安,我问他,难道不要我留了么?他沉默了一会儿,悠悠地问我,你愿意留了。
我点点头,这个事情不能让你扛,你帮我杀虎,我帮你顶缸。
老虎是你杀的,这个事情说起来很威武,但是是要挨骂的,说不定要挨罚的。你既然要顶缸,那便早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我当个淋死猪的就行了,就不出现在你杀虎这么一件辉煌伟大的事情中了。
我心情好了很多,既然必须要做,那我就做,日子总得过,开心着过,岂不更好。
当晚,第二个大夫给我看了,还问这个药是什么东西,宋在我身边说是止血的。那大夫半天没有看出这个药是什么,闻了闻,仿佛明白过来了,说兽医的药怎么能给人用。宋学习了他最近交的一个好朋友的话,不过稍加改变:当时骠骑将军说,风云侯和畜牲差不多,那位兽医便用药了。那位大夫肯定非常惊讶于我们越国朝廷的口无遮拦,毫无避讳,看了宋很长一会儿才赶紧帮我清洗了伤口。又换了药后,还问了问他如何敢这么当着我说话。他看着我安详地倚在榻上,毫无生气的意思,便更是肆无忌惮。要说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容易人来疯,可是对这位兄弟,我还是比较纵容的。
大夫,每个朝廷都需要有谏臣的,我便是越国的那位谏臣,凡有什么方略在下觉得不妥,我就需在朝内大喝一声:越侯,臣不能苟同越侯如此!
子实似乎安排完了事情,也过来陪我叙话。在门口听到了,带上一种戏谑的口气:我也敢,而且我是敢对圣上这么说。
这位大夫大惊失se,先与子实兄行了礼,然后问道:骠骑将军竟敢如此忤逆皇上。
忤逆谈不上,只是尽臣子的本分。
宋不以为然:我认为你不敢。
你刚才怎么说的。
宋立时复述了一遍。
你看我的。
言毕,子实装模作样先到旁边坐下,忽然起身转身,仿佛走到了陛下之前,单膝一跪,冲着我们身后之地:陛下,臣不能苟同越侯如此!
然后潇洒地起身,看着我们三个看着他,他甩甩袖子:就这么简单。
要不是tui上有伤,我这就要去揍他。宋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不停咳嗽。大夫也觉得可笑,但是在我们面前,却一直抿着嘴,隐忍着笑。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大夫看我没有什么其它问题,施药处也无其他反应,便告辞离去,只说有需要再召他来。子实送走了他,回身时还问我们,这个不是兽医吧?
随即我的枕头就送给了他,但不是我送的。
校尉来得更晚一些,说他们那边情况比较糟糕一些,比不上我这边。不过给公主准备的地方,后来上林苑令派来人又帮着拾掇了一下,还算整齐洁净。各种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也就没什么事情了。他也听说我搏虎的事情,说那边的羽林骑们都很佩服,正议论纷纷;他问我伤势可好,我自然说没事。确实换了药,伤口便舒服了许多,不像刚才好似腌rou一般。
随即布置给他一个任务:即日起,护卫照顾那位要为皇上演奏的任姑娘,不可擅离,要保证其安全,方法不限。为这最后句话,腰上挨了某位兄长一下。
校尉脸都红了,而我们都笑了。
校尉真的去执行我的命令了,只留下我们三个在屋内继续胡说八道。当然,实在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的时候,我们也会谈点正事。
子实兄说今日天晚了,他派了一些人先出发去西边各苑观等处寄宿一夜,明早看一圈情况,便回来报知。
我点点头,提到明早找个小车,我坐车到处看看,再不济此处也是上林苑,需得好好看看。
子实忽然朝四周到处看了看,还一脸疑huo地问我,你不是带了一干婢女,为何一个都不见,连个端水服shi的人都没有,说半天都有些渴了。
宋立刻起身,说他去问问。
他走后,子实还问我,是不是他和哪个婢女有些勾搭。
我说我本意撮合他与一女名秋鸾者,可那女都叫她大哥,似乎事已不谐。
<得浑身是尘土。把我住的地方nong干净了,她们才收拾自己住的地方,她们收拾好,就沐浴一番,便将自己的衣服鞋袜都洗了,现在所有婢女在偏屋中烘烤自己的衣物,等干了便来。
话音未落,听得屋外有木屐之声,须臾秋鸾告罪之声已至。
衣衫不整,便不必进来了,赶紧回去烤烤火吧。我心道虽然这几日算暖和的,毕竟过年之期,若着薄衣单衫着凉了可不好。
那边却说无妨,身上衣物俱全,只是不是平日里婢女之装。
旋即此女以入,果然身着普通百姓着装。脸红扑扑的,如出锅的山芋,银铃浴后大抵亦如此;赤着双脚,一路小步趋前,脚在地板上蹭出一阵让我出了一身ji皮疙瘩的声音。全不似我等一行大踏步咚咚如敲鼓之声,亦不如银铃一路小碎步寂若无声。
呃,秋鸾,今天辛苦了。先把那边火生上,你衣服有些单薄,切莫着凉。然后给我们端些水来。
女诺而从之。
待其远去,子实方把目光转向宋,此女秀慧于外,言语音中又颇有灵气,为何不纳之。
宋摇摇头,秋鸾年幼心洁,尚无知男女之事;兼禀性纯良,亦不忍轻薄之,愿相拜为兄妹。
恩,那便算作你的妹妹,带去越国吧。也不要进我越侯府了,去你府上就是,你好好照顾她,再替她寻个好婆家。她颇有古义之风,吾亦敬之。
何谓古义之风?
这事情要和他们解释起来便麻烦了,当然我自有说辞:曾闻有人说她一事,有人托她办事,未言却上榻便睡,待次日醒转,伊人未去,仍待yu托之事。
二人点头,我却心道,即便宋问了秋鸾此事,答曰乌有;我亦可言,看来那人说得并不是她就是了。
时至秋鸾以归,端水过来,子实先取过递了一杯给我:来,我敬打虎英雄一杯。
我二人大笑,子实喝过水,道声兄弟好好休息,真需再去巡查。
我道你先莫走,因为刚才谈到男女之事让我想起来问讯:吾妹红袖将军可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