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其实这个词我倒真的不在乎,因为我们在襄阳书院就用过这个词,当我们知道文栋兄有妻,而且有儿子时,就有人用过这个词,当时大家就是大笑。就是这个词是一个扬州的说书艺人在襄阳路边摆摊卖艺时让我们听到的,后来专门问讯才知道的意思。按说如果皇上听到,那么有理由对皇上年轻的时候干过什么产生怀疑。不过我很能理解别人,所以我很快给皇上找出了比较正当而且很合理的理由:反正他什么都不用干,或者说干不了,有时候利用宦官帮忙偷偷溜出去听点民间说唱也无可厚非,否则谁也也受不了这种傀儡的枯燥无味的生活,十年八载皆如此,换作我也只能做些参配yin阳,通达神明,行天地之弘义,履人伦之大节之事情了,偶尔出去听个说唱,我当然给予极大的理解和支持。
不说倒忘了,皇上这几天身体是比我最初见到他好多了,现在脸上也有些红润了,想是心情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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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宫门,我说我想去找银铃,父亲很恶劣地看了我两眼,便让我去了,不过还是提醒我斋戒的问题,他似乎很不相信我这等大肚汉能吃素。
其实不过是这种出使,不需要这么做作的,又不是要和外邦使节说话,还让我必须斋戒,这有些过分,我大汉有些规矩是有些讨厌。
但是,我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履行我的职责,也尊重我的职责,所以,让银铃给我多做一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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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风云侯殿下!请留步。”在街上听见后面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呼唤与我,我勒下了马,转身寻找声音出处。
“不知可还认得在下?”一个hua白胡子的中年人在我马前抱拳作揖,他看着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只有三十多岁,只是表面上显得饱经沧桑了点。
“认得,我在曹孟德那里时见过你,你是他的军师戏志才吧?”我没有下马,只是随便敷衍一下。
“正是在下,君侯好记性。在下只是一介酸儒,不敢称军师的。”他的客气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会让我对他起什么好感。
“我前几日几乎天天在他那里盘桓半日,如果还记不住你,就算没有记性的人了,说吧,是不是你家主子让你来找我,说,什么事情?”对曹孟德,我不想与这种人交往,所以对他的手下我也没有什么客气的。
“不是,只是仰慕君侯之名,适逢路遇,不知能否在前面酒楼一叙?”不是曹孟德让你来的我跟你姓,我心下发狠道。
但此人与我确实没什么过节,我也不好拒绝,想想,便随着他的邀请手势,下马与他见礼,便提着皮套中的天狼随他一同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我承认我有砸他的冲动。
戏志才把我引到酒楼二层的一件僻静的雅间之中,便叫人上酒,我言明正在斋戒不能饮酒,不能食荤,他这便改口让上些素的东西。
其后,他总在窗口晃悠,与我解释说是看菜上了没有,其实必是给正主打信号为真。
果不其然,片刻后,忽听得楼下街上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戏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酒肆之上啊?”
“老爷,适逢偶遇子睿公,便请来此处叙话。”这假话听着当真恶心。
“哦,子睿贤弟也在?”我当时就是身上发抖,这般恶心话说得当真让我汗mao直竖。
当下楼梯上便是一同沉重的脚步声,似乎好几个人上来。
“哦,果然是吾子睿贤弟。”我冷冷地看着他,他身后就是他那两个兄弟,他们这次都未着官服,皆是一身普通市井百姓打扮,凭良心说,只是再怎么也遮不住他自然而然的气势。也亏得这人这般设计让我前来与他相见。
“但你已不是我的孟德兄了,吾不yu与你叙话,这便走了,得罪。”我不会什么虚与委蛇,直接冷冷说出心中所想,再抱拳狠狠拱出,便起身提天狼离开了。
行不两步,背后一阵大喝。
“子睿!先听我一言,我说完,你若还要走,哥哥不拦你,自此你我便当未曾有过任何交情。”没想到这个人反倒先发起火来,竟在我背后喝将出来。
“好,我谢智非是不听人言、塞人之口之人,讲!”刚离开小阁听得此言,有些受ji,随即返身回来,摔下天狼。便要听听他有何说法。
“我知你怪我太狠,但我问你如换作你该如何?”他没有等我回答,便继续有些ji动地说了起来,“大汉已多少年没有安定的时候了?不为其他,皆因外戚宦官之祸,两派无论谁专权,都只顾着结党营si,肃除异己,对内不修政务,对外不彰天威;致使朝纲败坏,汉家式微。两派只顾大兴土木以彰其绩,只顾国库亏空之困,罔顾百姓积贫之实,一味横征暴敛,致使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加之两派倾轧,只累得各地纷争无人问,百姓流离无人管;为补那些奢靡铺张的口子,不为各地水利耕种出力,盐铁买卖疏通,却在那上林苑卖官鬻爵,岂知这一宗万铢钱财之入,便又是一地百姓数十年之灾啊!值此天赐良机,如不把这源头疏净,这股祸水以后又会贻害天下及百姓多少年?”
他开始只是轻描淡写似乎随便提起便触及我的心灵一下,而下面他越说越ji动,也让我的心越来越ji奋。
“这事我也明白。”不知怎的我竟感到憋屈,这本是我曾经慷慨ji昂要干的,他替我干了我还不乐意,是不是我太小心眼了,不过旋即,我忽然缓了过来,“那宫中百余条无辜宫女的性命因何故而丧,还有那些小宦官为何你也要杀?”
“你带兵进去,只说杀宦官,他们换了装束怎么办,他们躲起来怎么办?如何区分那个是宦官?而且一旦打起来,夜黑风高之时,士兵们顾得了这个?他们也想活下来,宦官又不是束着手让你杀。”
“那何进之士为何要如此you杀,难道皇命也可以如此使诈么?”我承认在此刻我已经有些露an了。
“那何进之士散居在城内各处,各家与何进有牵涉的官宦人家也许都有,如果让这些人逃脱,一旦让他们以与何进曾有勾结为胁迫这些大臣,再揪起一撮新何党,这股势力绝不会小,我们不会是对手。你难道要说,抄检各家,一旦搜不出来,我们会被反告一状,一旦搜出来,那家我们是不是要一同问罪?这杀的人可就更多了,一下子在洛阳杀个万把人,你想想是什么结果,这些可都有人在外面,很可能就是虎牢关外的领兵之人,我们必须稳住他们。你是不是要问也许可以下旨让那些官宦主动把这些何府的人送给我们。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帮在官场hun这么长时间的人只会观望,不会有人傻到出来当出头鸟。他们知道一旦他们出卖了这些家伙,而这些何府死士只要有一个得脱,然后报复他把他的事情给卖了出去,他必没有好日子过。所以,他们对这些何府死士,只能一个做法,藏起来,不让我们抓到;同时也不让那帮死士露an动。而我们最好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假借圣旨的名义骗这帮人出来,因为君无戏言,他们肯定会出来做忠臣的,而那些大臣或许有猜出来的,但只要能猜出来的人稍微想想就会知道我们必然不想动他们,否则我们不需要这么做。但常言道:君意无常,他们死也怨不得人了。”孟德兄虽然小声,但说出的每句话都不啻为晴空的霹雳,炸得我目瞪口呆。
“那这样的大臣还留着干嘛?”我承认我错了,但是这个事实实在让我有些难接受,所以,我竟不知不觉地流下了眼泪,及至我哽咽着问道时才发觉。而此刻我再没有任何怪罪孟德兄的想法了。
“两边关外有百万雄兵,城内各官宦府及与他们有关系的各式人等有好几万,两边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又如何分得清,我们有多少实力?唯今之计,我们必须稳住他们。”孟德兄的声音更低了,接着他很诚挚地看着我道:“子睿,我知你心地仁厚,见不得这些屠戮;我也知你纯朴直爽,所以见不得这般诡诈之举。但不如此,天下必将陷入大露an,我们这众人也难免一死,那以后之事便不能为我们所料所匡正了,大汉天下也就岌岌可危了。所以哥哥专门来寻兄弟,便是想对兄弟说,去潼关时切莫逞一时意气,你正直不屈,虽是可贵;你也许也觉得舍生取义,理所当然。但如果真的挑地这帮人众反将起来,天下就露an大了,那江玮虽也年少,但就要比你平稳得多。所以我担心的,便只有你了。”
我站起,倒退一步,再跪拜曰:“今听兄一言,茅塞顿开;弟思虑浅薄,几误大事;若非兄长指点;岂非会酿成大祸;而且这两日一直恶颜冷眉相对,着实不敬。弟yu负荆请罪,求兄长勿责怪小弟愚鲁,不解兄长苦心,几把大汉基业生生葬送。子睿必说得西路各诸侯舍军不带一兵一卒前来洛阳。”
“子睿贤弟请起,你能如此,兄长不知说什么好。知你纯良,无有城府,好恶鲜明,兄真恐你以后被人所欺啊。”
“我无心与人争什么,不会有人害我。”
“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算了,我无意洛阳仕途,还是回荆州的好,孟德兄还有什么可以让弟受教的。”我有些疲倦,这种问题想得我更是累得不清。
“噢,我没什么了,我嘱托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办。”他忽然故意正经起来。
“有点难办,我姐……我不好说。”我也故意为难。
“那就把银铃还给我。”他耍起无赖来。
“喂,你这兄长当的,我们当初早说好的,你怎么耍无赖啊。”
“你都要成婚了,而且是两个,而且听说昨天王允还送了两个漂亮的婢女给你,我这三十多岁了还孑然一身,我当然要耍耍无赖了。”孟德兄还故意较起真来。
“好的好的,既然大哥吩咐,我尽力吧!”我表示让步。
“我不要保证,我要结果。”他有些得寸进尺,不过这时我对他只有尊敬和爱戴,便只有一味笑着让步了。
与众人笑着下楼,前嫌尽释,一路与戏先生道歉,言明小子无礼,得罪好人。
戏先生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正yu与我说话,却被楼下飘上来的充满辣椒的油气所呛,便咳个不停,而我只是打个喷嚏,便了了事。孟德皱眉,挥手让大家赶快走。
却在众人屏息赶紧下楼之时,忽然有人言道,“那高陵侯当真心狠手辣,宫里的宫女都全被杀干净了。”
“据说是有些士兵激an污了宫女,怕事情败lu,便杀人灭口。”有人像是亲眼看见似的,脸贴着桌子四面环顾小声说道。
旁边的人一阵骂声。
孟德兄等人闻言,也不解释,只管摇头离开,而我则留下来听了听。
紧接着有人说道:“还有啊,那何府上下连续被屠两次,连伙房伙计,服shi的小婢全都被杀干净了,这高陵侯怎么这么狠啊!”
稍微想了想,便知道孟德兄在其中还是要担些责任,但是当时我又想到一事,便坚定地拿下了主意,随即冷漠地cha了话:“高陵侯不过奉了命令罢了,他只能遵循那人的命令,因为那人的官阶比他高,而且现在总摄洛阳之事。那人威胁他,如果不照办,灭他全族。”
“你说得是申公?”
“非也。”我无精打采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