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太少师、殿阁辅大学士褚熹缓缓站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陛下,老臣以为,那位谢少卿功虽不小,然其私下与叛军交涉,实属不该,念在其辅佐安平大将军扫平叛军有功,功可抵过……不过,长安、洛阳等地叛军祸国,其罪难赦!”
胤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在胤公下不远处,礼部尚书阮少舟心中暗骂。
这老贼倒是说得轻松,一句话就将谢安那小的功劳给抹杀了不说,还要令其身败名裂……
实在可恶!
不单只是阮少舟,殿内不少朝臣都清楚褚熹打的是什么主意,要知道,这边谢安已与叛军谈好条件,但最终如何,还得天李暨如何处理,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天李暨不赦免那些叛军,那么谢安便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甚至于,那九万余原叛军第一个就饶不了他,可想而知,那时谢安究竟会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尴尬境地。
而就在这时,忽听殿内传来一声冷笑。
“何时起,殿阁能够行使我大狱寺职权了?”
褚熹半眯的双目微微一睁,望了眼冷笑不止的孔文,淡淡说道,“孔大人言重了,老夫仅仅只是就事论事……”
“就事论事?”孔文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地讥讽道,“褚大人还是安安心心地订正文律去吧,那些叛军最终如何论断,那是我大狱寺的事,就不劳褚大人费心了!”说着,他走出列队,拱手对李暨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谢少卿此举虽有些鲁莽之嫌,但也因此,将我大周损失减至最低,凭空为我大周赠添九万余劳力,如今那九万余叛军诚信诚意弃暗投明,陛下倘若赦之,天下之人定感陛下宽宏大量……”
褚熹淡淡说道,“听说孔大人与谢少卿私交不浅?——孔大人如此包庇谢少卿,恐怕有些不妥啊!”
孔文闻言冷笑说道,“莫非褚大人认为本府徇私?”
“难道不是么?”褚熹面无表情说道。
孔文双眉一立,微怒说道,“既然如此,褚大人不妨向御史监提交此案文书!”
褚熹微微皱了皱眉。
谁都知道,大狱寺是大周最高审讯机构,几乎所有的案例都要经过大狱寺审理,哪怕是御史监,也没有直接审讯犯事官员的权利,说白了,御史监只负责监督、弹劾、免职,而审讯这一道程序,还是要经过大狱寺,也就是太李炜为何几次三番要将势力渗透到大狱寺的原因所在。
换句话说,就算褚熹向御史监提交文书弹劾孔文也没用,毕竟孔文是大狱寺卿,虽说归属于刑部,但却是极少数能够直达圣听的官署,而反过来说,能审讯孔文的,也只有当朝天。
而孔文是什么人?
那是在大狱寺卿这个位置上坐了近二十年的朝中老臣,期间为了大狱寺那[正大光明]的牌匾,兢兢业业且不说,更因此得罪了许多人,弄地家破人亡,可谓是整个大周最铁面无私的朝臣。
要说这位老爷会徇私,天李暨第一个就不信。
“好了好了,”见褚熹、孔文这两个老头吹胡瞪眼,李暨摆了摆手,没好气说道,“都半截入土的人了,火气还这般大……大军到哪了?”
兵部侍郎长孙靖闻言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启禀陛下,算算日程,差不多应该过豫、冀边界了!”
“好!”李暨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派快马知会,叫大军屯于钜鹿,有功之士,自永安门入京,叫城内百姓夹道欢迎!——那一干弃暗投明之叛将,赴大狱寺受审,就按谢少卿的主意,按律处置,以功抵罪……至于谢少卿僭越专权之罪,就由孔爱卿亲自审讯教诲!——孔爱卿?”
孔文闻言叩拜于地,沉声说道,“臣领旨!”
在殿内众臣面面相觑之余,胤公微微一笑。
什么叫审讯教诲?
还是由与谢安关系不错的孔文亲自审讯?
言下之意,皇帝就是想让孔文口头警告一下谢安,叫他以后莫要再这么大胆,毕竟私自与叛军交涉,立下那种约定,那可是远远出了他职权范围的事。
反过来也足以证明,天李暨丝毫没有想要查办谢安的意思。
其实谁都知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太李炜见李寿、谢安二人顺利剿灭叛军,心中不渝,故意挑事罢了,只不过,谁也没有说破。
“爱卿平身吧!”抬手虚扶孔文,请这位老臣起身,李暨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至于东军上将梁丘舞私自率军离京之事……据说,那头在河内蹲了年逾的老迈猛虎不日将要回京,就由他来处置吧!”
“咦?”胤公愣了愣,抚了抚胡须,心下不禁有些欢喜。
终于要回来了么?
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将,[河内之虎]梁丘亘、梁丘伯轩!
嘿!有好戏瞧了……
——数日后,广平——
继西征周军攻克长安后距今已过二十余日,在这二十余日里,十五万西征周军押解着多达**万的叛军俘虏,从长安、洛阳返回冀京。
沿途,谢安当初叫其留守各城的守军,亦6续回归军中,以至于队伍越来越壮大,至大梁时,已逾二十余万,这还不包括近十万的叛军俘虏。
按照大周律法,这多达三十万的军队中,除八万西征正规军外,其余二十余万都要按论处,包括最初投降谢安等人的十二万余叛军。
因此,至大梁后,谢安便缴了那二十余万叛军的武器,叫步白、石晋等人领八万西征周军管,只带着张栋、欧鹏、唐皓、廖立、马聃、吴兴等人并五千余东军,押解着王褒、秦维、康成等二十余罪不容赦的叛军将领,轻装返回冀京,至于那二十余万叛军,则留在大梁等待消息。
毕竟,比起张栋、唐皓、马聃等人而言,那二十余万叛军只不过是小兵士卒罢了,如果张栋等人的罪行都能够赦免,又何况是他们麾下那些士卒?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十二月三十日,谢安等人轻装急奔,来到了广平。
尽管天色尚早,但是谢安却打算在此歇息一日,毕竟今日乃是[岁除]。
所谓的岁除,指的就是一整年的最后一日,而这一日的夜晚,便叫做[除夕],只要过了这一夜,便大周将告别弘武二十三年,而迎来崭新的一年。
因此,对于整个大周的民而言,除夕夜是一个较为特殊的日。
在这个夜晚,大周国民都会早早地结束一日的辛劳,与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不过对于谢安等人而言,他们暂时是无法享受到这份温馨了,毕竟似张栋、马聃等人的家眷,此刻远在长安、渑池一带,倒不是说谢安不近人情,只是皇命难为罢了。
要知道,捷报早已送至冀京,无论从什么角度说,谢安等人都断然不能无故逗留在外,毕竟张栋等人的事,还是要尽早地解决。
因此,算是补偿吧,谢安在到广平附近后,便吩咐数百东军士卒到城内采办好些酒肉,运至城外他们暂且安身的简陋营寨,叫众将畅饮一番,作为庆祝。
当然了,采办酒肉的银两,自然是由梁丘舞的东军来支付,毕竟东军在长安得了一笔多达一千六百万两的巨额财物。
一想到那笔巨款,谢安心中便满是怨念。
整整四千万两的巨款啊,东军与南军都得到了一千六百万两,长孙湘雨也得到了八百两,可他谢安得到了多少?
五十两!
还不如一名普通士卒所得到的赏赐。
只有当谢安想到连一两银也没有分到的李寿后,他这才稍稍感觉几分安慰。
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