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秀才都是第一次进衙门做事,诚惶诚恐的,官长责骂,更不敢开声。
叶昭笑着打圆场:“慢慢来,急不得。”
程祎这才作罢,转头笑着对叶昭道:“好,你对我脾气!”
叶昭笑了笑,这程祎,也算怪胎了,若不是广东新政,怕他熬到死也熬不上个管事的差事。
“叶老弟是哪里人?”两人坐下,隔着办公桌,程祎就同叶昭聊起来。
叶昭笑道:“小弟来广州许久了。”
程祎道:“现在广州好啊,看年纪,老弟娶妻了吧?”
叶昭点头,问道:“程大哥可有子嗣?”
程祎嘿嘿笑道:“不瞒老弟,这没子嗣有没子嗣的好,我家里一妻三妾,外面还养了一房,可都得乖乖的,谁叫她们不下蛋呢?”
叶昭看了他一眼,只是笑,这程祎名字不显,可在按察司怕老婆是出名的,因没有子嗣在外间收了房小妾,却被大妇又哭又闹的闹到了按察司衙门门口,一时间成为笑谈。不过按照现时规矩,实则大妇已经犯了七出,休之皆可,但程祎没这么干,显然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虽然看起来好吹牛,叶昭对其却有三分喜欢,毕竟自己身边想找个能吹水的人太少了。
程祎同叶昭山南海北聊起来,当然,叶昭听得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但叶昭是什么见识,往往一句话就令程祎佩服不已,却是越聊越起劲儿。
聊着聊着,程祎就聊起了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穿着打扮,啧啧的道:“前街马太太,最喜欢穿新式旗袍,那小腿露的,看得人心痒痒。”
叶昭无奈,心说这程祎也太“开明”了吧。
三秀才面色尴尬,只在心里念叨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不过旋即一个案子的处理却是令三秀才对官长刮目相看,一个抱小狗的西洋贵夫人来控告中国女佣偷钱,巡捕局那边也已经从女佣居室抄出了银元,可程祎三问两问,就把贵夫人问得露出马脚,不得不承认是她欠了女佣工钱,想解雇她又不想付银子,这才想了个栽赃的招儿。
程祎更民事律娴熟,引经据典问女佣要不要告西洋夫人“栽赃诽谤”,劝说好久,但那小女佣毕竟胆子小,不想惹事,最后拿着贵夫人赔的钱千恩万谢的去了。
三秀才再看程祎,眼中多了几分尊重。
叶昭却是琢磨,这个立案署实则就是后世司法制度中负责提起诉讼的律政署、检察机构,早晚要同法院职能剥离,但也只能一点点来。
而程祎却是说话算话,到了散衙时间,自鸣钟报时,他第一个站起来,笑道:“今儿人齐,谁也不许走,我摆西洋餐,咱喜庆一把。”
三秀才中一姓李的刚刚说了句:“学生家里有事。”程祎眼睛就瞪了起来:“有事也给我推了!叶老弟难得上值,你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我脸面。”
叶昭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怎么这般像黑道老大?
三秀才无奈,只好答允,实则眼里都有些跃跃欲试,西洋餐,他们三个都没见识过。
程祎这才笑着对叶昭道:“老弟,咱去莎娃咖啡屋,所谓鲜肤一何润,秀色若可餐。那儿的罗刹美人儿,保管你见了,眼珠子拔不出来。可惜啊,听闻和记棉厂赵家独苗看上了,要媒人提亲,愿出一千银元当彩礼,可人家奶妈眼角都没撩一下,说了,十万银洋也不放在眼里,叫他早死了这份心。我辈穷苦人,能闻闻她烹调的咖啡女儿香,也就算缘分了!”
叶昭一怔,倒不知道还有此事,想也知道,那“傲慢”的奶妈,定然是李嫂了。
去莎娃咖啡屋?叶昭就有些犹豫,可程祎哪管分说?出了衙门张罗着雇了马车,又去西街一个宅子接了他小妾,分乘两辆马车,直奔德兴桥。
在莎娃咖啡室前下了马车,程祎又介绍小妾与几人认识,他小妾姓马,一袭绿裙,倒也风流婉约。
三秀才都拘束的见礼,虽说广州尤其是西关一带,女眷参与社交活动已极为寻常,但三个秀才却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新奇的感受。
叶昭笑着对马氏拱拱手,道:“嫂子。”
程祎就指着叶昭道:“看,还是叶老弟久经风流阵,就他没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