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给你这个,别生气。”苏红娘虽不知道怎么用刀叉,但将鹅肝削下一片来自然轻而易举,用亮闪闪的小叉子叉到了叶昭的吃碟里。
叶昭哼了一声道:“这就想赎罪啊?怕是差点劲儿吧?”
“你还想怎样?”苏红娘好笑的看着他,这个家伙,说他孩子气吧,但有些话的见识气度,能令人深思良久,而和西洋诸国、和那些朝廷大臣打交道,可是老练着呢。可要说他本事吧,偏偏整天没个正形儿。
叶昭瞄着苏红娘娇媚含嗔的诱人神态,心脏又跳的厉害起来,顺嘴道:“喊声老公,那我就不生气了!”
苏红娘啐了他一口,“想得美!”说完就呆住,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在跟这个家伙打情骂俏,怎么这般不知羞耻,又,又如何对的起九泉之下的薛大哥?
叶昭不知苏红娘心里想什么,却是笑着一手持刀一手持叉,说道:“来,我教你怎么用刀叉,学我这样拿着用起来才方便。”
苏红娘看了眼叶昭,心下不知道什么滋味,低下头,默默去割盘中那黑乎乎的烤肉。自己,自己委实早就对不起薛大哥了,从阴差阳错和这个家伙成了挂名夫妻那一天起,自己就背叛了薛大哥。
或许,自己就是个轻贱的女人吧,不配薛夫人这个名份。可是回到桂西,又如何面对薛大哥的亲人?
“红娘,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救韩进春他们几个?他们可都是吃的大清国的粮饷。”看得出苏红娘心情忽然低落,叶昭也就不再开口老婆闭口老婆了。
苏红娘割着盘子里的肉,不流露丝毫感情的道:“你帮了我这么多次,我总要帮你一次。算不了甚么。”
叶昭看了她几眼,委实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冷冰冰的,挠了挠头,只好也低头去吃自己碟里半生不熟的牛排。
……
接下来的半个月,叶昭差事办得顺风顺水,如果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感觉到苏红娘一直在躲避自己,就算吃饭时都比自己晚半个时辰进餐厅。
这十几天,倒是和各国领事磕磕绊绊的议好了章程,对方又让了一步,江海关衙门一体事务仍由大清国官员署理,但衙门设顾问三名,分别由英法美三国侨民出任,“凡涉关税纷争,均交由江海关监督与各国顾问合同办理。”
想来因为“钦差四亲兵”占领海关衙门一事,令各国领事也感到了紧迫感,这次小冲突更完全可以说是商团失利,大清国钦差的四名亲兵就将商团三十余名火枪手压制的死死的,最后更不得不毫发无伤的任由人家离开,怎么说都是闹了个灰头土脸。
各国领事自然担心这类冲突多了,怕是租界的安全都不得保障。毕竟上海租界并没有西方诸国正规驻军保护,而租界之畔,就是旗帜遮天蔽日的清军大营。
“钦差四亲兵闹租界”的威风,倒令清军大营也变得唬人了。
章程拟定,看似比历史上争来了好大的面子,但一个主体国家的海关事务,却要同各国争论谈判月余,又岂能称为胜利?更不要说还要加入不伦不类的所谓顾问之说了。
不过叶昭可没有贸贸然就签押坐实新海关条款,而是同阿礼国等人拟定了个试用条约,就是从今儿起正式向进出上海码头的货物收取关税,但仅仅为试用期,正式签约要等自己送入京城的折子收到准信儿再说。
在晚清历史上,同洋人打交道最为危险,同洋人签约更甚,前脚签完约送走洋人,后脚说不定你就成为替罪羊被治罪,以平息朝廷强硬派以及民间义愤的反对声。至于被后世骂为卖国贼的,那就更不知凡几。
叶昭不想重蹈这些大人的覆辙,是以同阿礼国等人商议搞了这么个试用条款,即可以很快开始收取关税,免得白花花的银子流走,又有回旋余地,条约章程我一字不差的发回京里,你们同意不同意和我没干系,以后翻旧账也算不到我头上。
阿礼国等人倒理解钦差大人的顾虑,虽然无奈,但也想这事儿早点平息下来,是以答应了叶昭的要求。
而叶昭这一手显然比吴健彰那欺上瞒下的手段高明多了,就算江苏巡抚许乃钊这位抚院大人,也是自愧不如,心说这位小阿哥年纪不大,办事情却是滴水不漏,可比咱们老辣多了。以前怎么就不懂签约还可以签草约,还可以有什么“暂行期”呢?
而在江苏大小官员宴请叶昭的酒宴上,许乃钊就不免提及此事,大赞叶昭为“少年国士”,将来必为大清依仗股肱重臣。而大小官员自齐声附和,谀辞如潮。
这里是苏州留园涵碧山房,招待钦差大人,园林主人自乐得蓬荜生辉。留园景色极佳,数不尽迷离掩映的漏窗、洞门,湖光山色若隐若现,而从涵碧山房二层观去,园内美景美不胜收,阁楼旁一汪碧水,山峦林木在池中倒映,正是一水方涵碧,千林已变红。
宴桌上菜肴精美,金杯玉盏,一派奢华。
江苏大小官员,自巡抚许乃钊起依次而坐,什么抚院道台府台,什么藩司臬司县太爷,三席酒宴总有三四十名官员。
听着满耳的奉承之词,叶昭只是微笑品酒,虽然不易察觉,但叶昭知道,许乃钊对自己的态度委实和以前又自不同。
想来曾经在他眼里肚皮空空的草包阿哥一跃成了或许前途无量的权贵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