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道”是宋敏求的表字,赵州人,他的祖父宋皋、父亲宋绶都曾是太宗、真宗朝的名人,尤其是宋绶官至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宋敏求本签书集庆军节度判官,不过在庆历三年之时以祖母郑国太夫人高龄尽孝为由请解职留待京师,后来以光禄寺丞充馆阁校勘,到现在才一步步升到了集贤校理的位置——十五年的时间里宋敏求不过是升了五个台阶,而距离王景范的直史馆尚有集贤院和秘阁两道直馆台阶。
宋敏求正好年长王景范二十岁,当只是后者年不及二十便已位列直馆,两者差距之大确实是让人有些瞠目结舌。不过宋敏求与王景范有很大的不同,他是一个专注学问的人,王景范与他言谈几句便已经摸清了对方的秉xing,虽然对方官位并不高,但治学严谨他早就有所耳闻——庆历五年的时候他以校书郎的身份便与任馆阁校勘的范镇并为编修《唐书》官,眼下范镇都是知制诰了,而他则完成了一百卷的《续唐录》,王景范相信若是宋敏求有意仕途那凭借家世绝不可能升迁如此之慢,加上他学问好,那唯一的解释便是旁边这位颇有儒雅之风的宋敏求是一个不折不扣专心治学的学者。
当然宋敏求的仕宦生涯多半也体现了状元的优越xing,虽然王景范是被人暗算才不过任职一年多一些通判便被召回京,但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从韩绛那里他已经得知朝廷正因为新的科考诏令会使得科举次数增多使得成绩优异者人数倍增的情况,而讨论如何限制的问题,已经责成中书门下拿出一个裁减的章程。虽然现在中书门下的这个章程还没有最后的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科举考试出来的进士,还是制举高等,对于这些人的擢升、任用和赐予恩典都要下降不少已经成为定局。
就现在已经定下来的结论来看,进士第一和制举第三等不可能被授予将作监丞、通判一州的任命,而是降低到大理评事,签署两使幕职官事,等一任过后才会升为通判,再次任职期满才会试用为馆职。进士第一人和制举第三等都尚且如此,下面的就更不用说了,就如同王景范若是还在蔡州待着,那等待他的就是长达六年的地方官生涯。当然现在这些都还在讨论之中,言官们也是在最近这半个月才提出这个问题,而中书门下也只是根据言官定了进士第一人和制举第三等的一个任官原则,至于具体细节还有待商榷。
不过按照这个规定,王景范至少要坐满六年通判才能回京任馆职,虽是诏令未下之存在于讨论之中,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在这上面不能不说他占了个大便宜。依照先前他的设想那将会更加糟糕,因为他回京之后搞不好就要面对比眼前更为惨烈的现实——濮议。那可是另外一种斗争,不是臣子和皇帝的分歧,而是朝廷大臣直接分裂成两半,胜者留在京师,败者流放地方。当然这种对立还远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皇帝也不会真的为难反对者,说是流放不过是暂时调出京师而已,其烈度还是比熙宁党争差了八条街。
宋敏求笑着答道:“何人能够遍阅崇文院内所有典藏?不过是各有侧重尽心而为,只是读书不能为了求多而读,而是先遴选适于自己的范围的书来读,后则兼广……”
王景范听后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笑着说道:“多些次道兄解huo!”
宋敏求的建议虽然比较大众化,但在崇文院中却是至理名言,因为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了,穷一生之力未必能够看完十之二三,更何况想要从中有所收获,一味求广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王景范心中却并不以为意,他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一时的过渡之举,并非是要在这里成为宋敏求这样一心做学问的馆阁官员——虽然他心中已经明确自己要面对复杂局面的挑战,但却从来不想在书阁之中度过自己的仕宦生涯,尽管这里是任何一个真正读书人的圣地,但是此生他注定已经与做学问无缘,哪怕是真的有什么成果,也不过是进身之阶而已。
宋敏求早就听说丁酉科的进士第一人已经被提前召回京师,皇帝亲自在御书房诏试入馆阁。崇文院中一些准馆职年轻官员都想要结识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只是宋敏求对此并不在意——他是真正做学问的人,在崇文院这样的书海中正是如鱼得水,良好的家世能够支持他维持清心寡yu的生活,而不必像其他年轻馆职官员那样谋求外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