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范宴请所有新科进士的主意是临时起意所发起的,操办起来可谓是麻烦透顶,眼见日头快要落山,这状元郎府第里面的宴会还八字没有一撇呐。只是一般晚宴开始的时间都比较晚,才没出了令人笑倒的岔子,幸好于文传想到王景范已经快要成了韩家的女婿,况且新科进士们齐聚宴饮道离别若是没有个有身份的官员压场也说不过去,便请示王景范让韩家来帮忙张罗这次宴饮。
王景范一听也是有理,不过韩绛只是副考官,好在欧阳修因为礼部试尽黜太学体的事情闹得太大,这段时间也不怎么出门,便让苏轼兄弟前往邀请欧阳修,另外几人分头去请韩绛、梅挚、王珪和范镇四位副考官前来赴宴。王景范等人虽然想到这点时间比较晚,但新科进士们在中书省大门口决定晚间齐聚宴饮,这个消息早就通过旁边官员的嘴巴传了出去,几位考官自然也都听到了,只是自重身份在家中坐等新科进士们上门来邀请。等新科进士们想到这点的时候,也不禁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幸好没有闹出这样的乌龙事来。
别人尚且不知晓状元郎的情况如何,王珪和韩绛心中是再明了不过了,王景范虽然置下了产业但终归是孤身一人,不像韩氏家族那般亲族众多。若是安排白沙书院三十多个新科进士住下,也不过是多租两个宅院多雇佣几个人手罢了,若是想要临时起意安排类似琼林宴一般的聚会,别说王景范那点家底不成,就是韩家世族也会弄个底朝天。王景范亲自登门邀请王珪和韩绛时,也是顺手将其家中连带厨子、家仆等人一起带来帮忙,这倒是让原本担心的众人着实松了口气。
王景范的根基是很浅薄,但却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财力来支撑,世家大族广邀宾朋于家大宴自是有一份从容不迫的气度,他这里虽然手忙脚乱却可以直接用钱财向酒楼直接挖人以供宴饮之需——京师开封从来就不缺酒楼,王景范不知前代酒楼有何胜景,想来唐时还有厢坊宵禁就算是酒楼兴盛也有限的很,但京师开封酒楼之盛单从自己住处不远的九桥门一带的街市绣旗遮掩天日来看就远胜唐代。
当状如玉盘的一轮圆月升起中天的时候,王景范的府第已经是张灯结彩,虽不如那些中官势族庆贺佳节一般华丽,但多少也有些喜庆的样子了。新科进士们也是按图索骥三五乘车而至,王景范自然是在门口相迎,而到了里面则是由头戴方顶样头巾,身穿紫衫的青年代为引路——身穿紫衫的仆从就是从丰乐楼里面借来的十余个伙计,不仅如此,还有从任店、高阳正店借来的伙计,甚至连任店的歌舞伎都请来不少。
王景范的宅子其实并不算大,不过酒宴布局也是随兴所至没有集中摆在一起,庭院开阔处六七人一桌摆放,廊榭亭台处三两人一桌,人多处有舞姬表演,人少处也有一两个歌妓唱词助兴。欧阳修、韩绛等人也倒是颇为知趣,知道这是新科进士们最后的集体狂欢了便早早的退席告辞,而在王景范的带领下众进士也是齐集门口恭送五位考官。
话又说回来,王景范自从琼林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欧阳修,倒是苏轼等人常去欧阳修家中做客,其文章才学也经欧阳修的推举而名燥京师。这倒不是王景范有意为之,而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对于这位冒着极大风险通过科举考试来推行古文的大文豪,他心中一直是佩服的很,换做自己若是面临此种局面多半是不会这么强硬的,可惜他与欧阳修之间似乎因为礼部试的事情总是若隐若现的隔着一层,让他无法面对欧阳修。
当初王景范作《中庸章句新解》之时,欧阳修是第一个站出来推崇此书的名家,王景范当时若是前往去拜见欧阳修,以欧阳修乐于提携后进的性格,两人未必会发生礼部试的事情,至少也不会现在感觉这么生疏。可惜王景范自己是跨不过那道坎的,而苏轼兄弟也对此事非常明了,从旁推敲过几次,只是他对此事无心遂听之任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