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提起王珪所作的拟试诗,心中并无他意,在锁院快一个月的这段时间里,王珪才学也是不错的,甚得他的心意。不过欧阳修现在提起这首诗来,王珪脸上却有些脸红发烫,心中还以为欧阳修话里有话借机讽刺他一下呢。
王珪瞟了一眼周围见那些考官才刚刚进门,心中才安定下来,暗想:“你欧阳永叔这么有风骨,就是不知道当年谁来阅你的卷,你当时又写得什么省试诗?若是这么有风骨还能被录上进士,那真是算你本事!”
虽然心中有些腹诽,不过王珪却也没有将欧阳修放在心上,一来他经过十几年的仕宦生涯他已非那些一腔热血直指朝廷弊政的热血书生,什么风浪都见过,为人圆滑知进退无锋芒,就算欧阳修想要借此讽刺他他也能够咽得下这口气;而来他非常清楚欧阳修的为人,欧阳修说这话只是有些感叹这省试诗压制举子们不敢太过直谏,王景范这首省试诗过关是过关但却一点锋芒也无,多半欧阳修只是感到有些失望而已。
欧阳修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心中也如王珪所推测的一般,只是感慨无论多么有风骨的才子在这科场之上也会做出如此媚上的省试诗来。欧阳修虽然与王景范未曾谋面,但是观其《中庸章句新解》和《大学章句新解》两书确实是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只是从两本书的序文中便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如两书的作者推测虽是寥寥数语但也有理有据总比那虚无妄言要好得多。尤其是去年腊月白沙书院分道台上王景范与太学主官胡瑷之间就两书的辩论,白沙书院专门出了专刊来刊载这一盛事的经过,欧阳修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更是渴望一见了。
只是今天欧阳修一听说王景范第一个交卷出场,他便赶了过来想要看看被胡瑷等人誉为“经学大家”的王景范在省试上有何惊人表现。看过这份“仁字卷子”之后,欧阳修虽然觉得王珪的诗文对王景范的诗赋策论过于赞誉,但亦不能不承认诗赋虽有小碍,那《刑赏忠厚之至论》写得真是极为精彩,更为难得的是这篇策论并非是用时下主流的“太学体”写成,而是效法两汉古文而作,这更是称了欧阳修的心意。
本来这篇文章可以根据考生对试题的理解来作文选择所需的题目,而王景范也仅仅是知晓苏轼的这篇科考成名文章的题目而已。不过他在科场中碰到这道取自《尚书》的策论试题,还是采用了这个题目来作文,想要看看在这科场上自己和苏轼之间谁更高一筹——据说欧阳修对苏轼这篇文章是极为推崇,甚至连苏轼的诗赋两道题的成绩都忽略不计将其推上了金榜。
“韩氏之文没而不见者二百年,今得复见!”梅尧臣用手指轻弹考卷,随后翻到第一页颇为惋惜的说道:“禹玉兄诗评仁字卷子颇为中肯,只是这诗赋……”
韩绛用手指了指说道:“瑕不掩瑜!瑕不掩瑜!省试诗虽然有些小憾,然这赋文颇见功力,这策论更是了得,圣俞兄眼界太高,这份卷子即便不是禹玉兄所言的省元,但位列三甲是绝不成问题的!”
王珪所作《仁字卷子》诗处处透出他对这份卷子的推崇,以至于虽未见到其他举子的卷子便认为这份卷子势必会成为省元的不二人选。现在看来欧阳修和梅尧臣只是不太属意仁字卷子的诗赋,韩绛却是非常赞同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