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范拨弄了一下杯盖答道:“《中庸》首尾浑全是尽性至命,而《大学》则铺张命世规模,以毕大圣人能事也。故《中庸》以至诚至圣结尾,而《大学》以至善起头,其脉络似彰彰明甚。在我看来《大学》乃是人生之‘经’,《中庸》则是人生之‘纬’,今重编《大学》经一章,传十章,其实最重要的便是体悟那经。”
“不过天下学问古往今来只有用在百姓身上才是学问,无论是《中庸》还是《大学》对我而言,与那科举考试一般,都是为了达到求名的目的而已,而最终则是得到能够施展自己抱负的地位而已……”王景范转动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的说道。
于文传和俞樾日后才知道,这《中庸章句新解》和《大学章句新解》成了王景范仅有的两部儒家经典著作,自此以后所谓“学问”却在与他无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在书屋中做学问是很多人的梦想,王景范自问也可以享受这种生活,不过他的父亲从小到大尽心培养他命中注定他就与这样的生活无缘,他所学所做的一切都是经世致用,也许只有待他能够完成父亲心中的理想之后才会享受这种无忧无虑的书斋生活。
“先生如此看重子瞻、子由兄弟二人,莫非认为他们一定能够科场折桂而归么?”于文传见王景范面露伤感之色,便岔开话题问道。
王景范笑着说道:“实话实说,这发解试并不难,至少对于寿道而言并不难,而萌甫更似子瞻、子由更多些,不过若说子瞻、子由科场被黜落那我是一点也不稀奇的……”
“这是为何?”俞樾连忙问道。
王景范将茶杯向前一推:“无甚缘由,皆在‘诗赋’二字。子瞻、子由兄弟二人才学乃是一品,观其文颇有古人余韵,然解试、省试重诗赋,举子以诗赋出色甚至是某一句出色而及第甚至夺魁的事情屡见不鲜,不过因为诗赋逊色排名靠后甚至黜落也一样很多……现在科场重诗赋,尤重赋而轻论,子由和萌甫在这作赋一项上还好但也并不出色,而苏子瞻文章一品作赋四流,倒是寿道作赋绝佳,是以我觉得子瞻子由从解试到省试甚至是殿试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前功尽弃……”
于文传说道:“先生曾言南人重诗赋,北人治经义,虽然未见过子由、子瞻诗赋,想来为蜀中才俊翘首,这应该是难不倒他们的。”
“我见过他们两人的诗,虽有磅礴之意但终未抵大成之境,然解试省试之诗已由《春草碧色》之题变为《四夷来王》,若是长久如此必然会有《为政以德》,赋大体也是如此。寿道,你作《春草碧色》比强于萌甫,《四夷来王》乃是持平,但《为政以德》必不如萌甫,你以为如何?”
于文传心中一凛,他与俞樾是王景范虽是在一起读书,但是他们的学问倒是大半由王景范来教授,他们的根底王景范最为清楚。以于文传推崇晏殊便可看得出来,若是定题为《春草碧色》之类的取效风骚题目作诗十个俞樾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前次礼部试就有《四夷来王》,王景范推测今后会出现《为政以德》是十分有可能的,这种诗赋题目取经义对他这样的风流才子来说就实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