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忽然间,一个冷冰冰的烟袋窝子就砸在了我的腰上。
“日你娘。你没听到外面有放枪的声音么?老母狗扒葇房――找死(屎)啊?”
我忍着疼,拾起额爹的烟袋窝子,又双手递给他,小心地解释说:“淮海战役都打了,冷不丁儿地在哪儿放一枪,也木啥稀奇的哦,那么散枪散弹流入民间,还能不炸个子儿哦?”
“放你娘的狗臭屁!越是这时候越是要小心,土匪、散兵趁伙打劫。弄不好就要出人命。老子起来的时候就见一伙便衣往沿着雉河崖往北跑,吓得我粪畚子都没装满,弄半筐粪回来了,还没到家,就听见了枪响,谁敢跟着瞎起哄,谁不是吓得腚眼子摄得紧紧的,谁愿意一块送死?你不怕?”
我明白了我爹的意思,说:“好好。爹你对额好,孩儿明白的是。爹你快进屋吧,粪额来收拾的是。”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给你说多少回了,不要的是的是的。你是我做的,不是日本鬼子做的!”
“我知道了,爹。可额舌头短,舌头甩起来有时候站不住就滑了一下。就的是的是的了,我又木有刻意学小日本讲中国话的是。”
“日你娘!”我爹又骂了额一句。这一句口气轻了些,是结束语,就转身进屋了。
我娘这时候也起了床,忙着抱柴禾,烧火做饭。炊烟从那低矮的小茅棚里飞出来,散了一院子,又升上半空。我娘弄了半黄盆山芋面夹杂着一半的糠菜,开始做那黑窝窝。我开始扫院子,整羊圈,累得满头大汗。
这时候,我娘将黑窝窝蒸好了,盛出来凉着。我忽然觉得有点饿了,就抓一个吃。
我家的那条老黄狗此时摇着尾巴凑了上来,我揪一块给它,它叼起来就吃,窝窝头太烫,它惊讶地“噢噢”叫了两声,但并没有放弃额赐给它的窝窝头,放下又叼起来,一停一顿地将食物呑了下去,接着又跪坐我额面前,后面的尾巴依然摇个不停。
“快快,快去看!”“哪里?发生了啥**鸟事?”
我家土墙院外,传来糟杂的脚步声,顺着额家院外的一条小道,直往北,人往那个方向跑,声音也从那个地方传来。
我猜,肯定有重大新闻发生,象上次孙秀才死一样。此时,我瞄了一眼额爹,只见他也往额家那个破葇棚子厨房去了,他也抓了一只窝窝头,蹲在锅门前吃着,与我娘说着刚才与我重复的那些话。
我趁这个当口儿,悄悄地走到额家院门前,将虚掩的门打开,又悄悄地虚掩上,然后就一溜烟地跟着蛤蟆湾的人往北跑。
刚跑到村头的叉路口,就遇到了孙大海。
“孙大海,发生了啥么事,咋都慌得跟抢喜糖的一样?”
“我靠,发生那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