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和汪全出了杨小建的办室,汪全说:“有志叔,杨书记正有大事呢,你不该跟他瞎罗罗。”
“咋是瞎罗罗?他不该将咱的工资还贷款的是呀?”
“你看,他不也正急着又在贷吗?他顶着多大的压力你知道吗?”
“多大的压力?可有太平洋大?”
“比太平洋还大。”
“比太平洋大?你是不是拍马屁拍得姓杨不姓汪了?”
汪全见额急了,就向额说出一个灰常机密的信息:“你知道不?他爹死了,正在办丧事,为了镇里能发上工资,他脱了丧服来到镇里办公,你说他还不好吗?”
“你说这,是真的是?”额听汪全这样一说,也大吃一惊:“他父亲过世他咋么还会在镇里上班?现在哪还有这样为好的干部?”
汪全脸沉沉地说:“真的。前天晚上过世的,明天出殡,消息极为保密。他请这几位行长是事先约好的,他为了不失约,能贷到款,才忍着悲痛来镇里张罗事的,送走了几位行长还要回去办丧事。”
“噫,这,这,这你咋不早说呢?这一出叫额弄得算啥。”误会了杨小建,额又感到灰常的后悔。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总要去烧个纸,吊个唁,正好也弥补一下额刚才的冒失。额问起丧事在哪里办的,汪全告诉他在他的老家龙门集办的。
额说,这得去。汪全说,是的,得去。
于是,额便与汪全一块去龙门集去为杨小建的父亲吊孝。
来到灵棚,额二人为老人作了三鞠躬,接着,就要按规矩上账交份子钱了了。汪全一摸裤兜,说了声不好。额问咋么啦?汪全说木有带钱。额说,不要紧,额有。于是,额就来到账桌上,为自己上了一百元,又为汪全上了一百元的份子钱。
过了两天,杨小建的丧事办完了,请送礼的客人喝酒,额和汪全也一块去了。酒桌上喝着酒,杨小建来了,给额敬酒,额很不好意思,说杨书记你真行的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是,能办大事的是,将来前途无量的是,好话说了一箩筐。杨小建说,汪老,不是那天我不给你讲明白,我当书记一天到晚都是让人家指责,镇直干部向我诉苦,教师排着队跟我闹,七站八所的同志天天来跟我缠,我早就被牢骚淹透了,没有啥不舒服的感觉了,适应了。谁叫我没搞好经济工作来着,谁叫咱长青镇穷来着?欠人家工资还有理呀?话一落音,一桌人都向杨小建敬酒,夸他是好同志,内心苦从不外露。
不说工资还算罢了,一说到钱,额忽然想起汪全这小子还还欠着额一百块钱的礼钱呢。这孩子,额替你付了礼金,你喝着人家的答谢酒,咋么就不还额那一百块钱呢?
额想这孩子可能年轻,忘了。额呢?额想额是文化人,文化人是能登大雅之堂的人,能登大雅之堂的人就不是一般的俗人。额也时常地讲:钱是啥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个人若是沾上一身铜臭,这个人算是木救了,比一身屎还要恶心的是。额扯着娘子腔发表这些言论,就在蛤蟆湾的农家饭场上。发这样的言论,也木有人跟额理论。谁有资格呢?所以,额发表额的观点时,乡亲们都是说对对对,或是是是。有了这样的哲学思想武装起来的额,当然也就算得上一位仗义疏财的人。
可那天,一直喝完酒,回到家,汪全这小子依然不提曾借额一百块钱的事。
额无意间损失了一百块钱,如果说这一百块钱丢了,让小偷给偷了,那也哈哈一笑,骂小偷两句:妈的,木钱了就张个嘴,额汪有志还不往你嘴里丢个五香豆?干吗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或者骂自己两句:太粗心大意了,有了俩个钱就找不着北了,看来还得受受穷的是。可额损失的这一百块钱却不是这样,汪全说是借的,但借了不还,这又与丢了和被小偷偷了有啥么两样呢?于其是这样,还不如丢了,更不如送给盲流或捐给失学儿童了。更何况,现在发不上工资,家里的养殖业也赚不了钱,这一百块钱还是起不少作用的。更何况这份子钱是白事的份子,不兴替人垫的呀,叽。
于是,额自那次喝过酒之后,额就想方设法讨回额给汪全垫付的那一百块钱。
额眼一睁想,眼一闭也想,吃饭时想,睡觉时想,做梦时想,就是想用一个什么办法不用自己张口,汪全就主动能够想起还欠额的那一百块钱。比如,达到这样的一种效果:哎,额还借了有志叔一百块钱呢,得还,得还。还的时候,额还可以扯着额的娘子腔说,算了算了的是,啥钱不钱的的是,你花就是了。然后双方推来推去,最后额才在被逼得木有办法的时候,收起应该属于额自己的那一百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