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干革命?”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
陈政委点点头。
额是去参加革命?陈政委找额“走一趟”,原来就是让额参加工作,让额去当官?这是真的吗?不会是做梦吧?额掐了一下额的大腿,大腿的确很疼,看来这不是做梦,是真的,额真的要去参加革命了,要去当官了。怪不得要额走一趟呢?这个走一趟与起先说的那个走一趟是有着质的区别哦。这个走一趟其实是请额走一趟,就象三国里的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来了。咦?幸福咋来那么快呢?叽!
想到这里,额压了压内心的激动,说:“陈政委,额愿意,额愿意干革命,额要为革命写,额肯定写,肯定写。”额虽然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但还是激动了,不仅娘子腔出来了,而且娘子味更重,声音更尖,话语也颠三倒四的。弄得额自个也不好意思了,就裂嘴一笑,仨酒窝一动一动的,十分惹人笑,叽。
陈政委好象是看出了额的心境,认真地在额脸上审视,他那闪着智慧光芒的眼睛,看得额心里卟嗵卟嗵地直打鼓。何况额的脸很是不好看,这额知道,母狗眼,糖锣脸,鲇鱼嘴,说话娘子腔,一笑仨酒窝,谁长得是额这个样子?只有戏台上唱丑的才是额这个形象啊。
陈政委看了额好一会儿,说:“好,那我现在就考考你。”
“考额,怎么考?”额感到有点奇怪,这河滩头,漫天野地里,又木笔又木纸的,怎么考啊?”
额正诧疑着,只见陈政委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带着额来到来到一片干净的沙滩上,邓未来也跟了过去,乡亲们也凑上去看热闹。
陈政委指着那一片干净的沙滩说:“你就在这儿写几个字让我瞧瞧!”
额接过树枝,低头看了看沙滩,那沙滩很平,细细的沙粒呈现出一片金黄色,在这沙滩上写字,额们常常有的,额和孙大海就是这样。放羊的时候,或者无聊的时候,就在这沙滩上写字,写上调侃的词句,有时候也写上骂人的字句,调侃是为了解闷,骂人是为了发泄。可这时候陈政委要在这沙滩上考我,这沙滩就是一张大试卷,陈政委出什么题目呢?
“首长,额写么呢?”
陈政委微笑着,额能看得出,他在坏笑,心眼里好象在使坏。额猜得出,他肯定是位也爱开玩笑的人,他在背后或许听到不少关于额的故事,特别是发生在额身上的笑话,这让额很不好意思,好象额的**被暴露了一样。只见陈政委笑了笑,果然,他说:“你就写:侯保长看布告--------厉害!”
他的话一落音,乡亲们便大笑不止。
额不气陈政委,倒气那些笑额的乡亲们,回头板着脸对他们说:“笑什么笑?这是考试!”
额不管陈政委出什么样的题了,只要能让额去干革命,额还在乎他开额的玩笑吗?于是,额就拿起那根树肢,按照孙秀才教额的书法要领,一笔一划非常到位地写下了“侯保长看布告??厉害”几个大字。
陈政委看了看额写的字,说:“嗯,不错不错,字有功,果然名不虚传。好,咱们雉北县委刚从敌人手里缴获了一台放映机,缺个刻幻灯的人手,明儿你就去刻幻灯吧。”
这就考完了,简直不敢相信,陈政委这样爽快,在沙滩上写几个大字就参加革命了,就被录取了,就工作了,将来就当官了,额还是觉得是在做梦。
“别忘了明天去报到,直接找小邓就行了。”陈政委与邓未来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提醒额说了这句话。额还在惊鄂之中,忘了陈政委说的是么,只哦了一声。待他们走远了,额才被孙大海几个拳头打醒:“你小子因祸得福啊,参加革命了,这雉水县以后就是**的天下,你参加**的队伍了,你当官了,小子。”
额说:“大海,这不是在做梦吧?”
孙大海上前拧住了额的耳朵,问:“疼不疼?疼不疼?”
额疼得叫了起来:“快放手,你个憨货,疼死额了。”
雉北县委设在卧龙山镇,距县城雉水城还有三十多里路。离额们蛤蟆湾却不太远,只有一二十里路。额去报到那天,额爹额娘都十分高兴,说额给他们长了脸。额娘特地为额烙了一个大油饼,又给额煮了十个鸡蛋。额吃饱喝足,带上常用的衣物用具,包上那个油饼和那十个鸡蛋,就上路了。
那时雉水县城还在国民党政府的统治之下,以雉河为界,雉南为国统区,雉北为咱们管的地区。
额由于心情好,走路也特别快,太阳刚转身,额就走到卧龙湖了。
卧龙湖是一片很大的湿地,有十几平方公里吧。古时候,这里是水,里面还有鱼。到了挨解放的年代,湖面积缩小了,只有十几亩那么大了。湖水很浅,深的地方也就二米左右,浅的地方只的一尺。就是这样,湖中间还有裸露的陆地,上面长着青草。湖四周方圆十几里的地方,虽说干了,但还生长着一种很特殊的草,叫做茴草,那草有二尺多高,秋天是黄的,夏天是绿的,秋天是红的,秸杆很硬实,可以用来盖草房。也正是这个原因,多年来,雉北的人们都是到这里割茴草盖房。额要到卧龙山镇去,就必须穿过卧龙湖,必须从这茴草地里走上好几里路。由于这茴草地宽阔,人走在里面,就象一个芝?粒儿,因此,这里并不安全,常有打家劫舍的在这里活动,加之这战乱年代,土匪便将这里当作他们的天堂。
心里这么想着,额就来到了卧龙湖,走进了那茴草滩。那茴草滩里有一条羊肠小路,两边生长着茂密的茴草,人走在里面,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额的好心情也开始变淡,心里由于害怕,变得紧张起来。正在这时候,却听到“卟卟楞楞”一阵声响,吓得额差点叫出声来。但仔细一看,却又放下了心,原来是一群野鸟,听到了额的脚步声,被额吓飞了。额为了给自己壮胆,就大声自己与自己说话。“嘿嘿,这鸟儿哟,你们吓额,知道额是谁吗?你们飞什么呀?还是怕额吧?这可叫做狗咬狼,两下里怕。”话落音,额又觉得额的比喻很愚蠢,额把额自己比成狗了。于是额又改口大声说:“不对,不对,是狼咬狗,两下里怕。”但一想,这一改更愚蠢,狼还不如狗哩。叽。
额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走着,壮着胆儿探着茴草路,却见迎面来了四条汉子,为首的是个大长脸,象驴一样,比额长得还难看。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短粗,一个细长,一个白净。四个人都不超过三十岁,那样子,既看不出是生意买卖人,也不象庄稼汉,当兵的也不象。
“兄弟,哪山上逢集?”驴脸问我。
额这才看出来了,他们是马子,就是土匪,因为他们说黑话。额不敢说额是参加革命的,不然的话,他们肯定将额做了。额回答说:“大哥,额走个亲戚。”
“走亲戚?哪庄的?”
“兄弟额是蛤蟆湾的。”反正蛤蟆湾是个穷庄,也跟谁都没有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