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部指令要找的那人,是从绝域……”摩呼罗迦使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突觉眼前金光一闪,鼻端嗅见浓郁迷离的香气,顿时脑中一昏,想好要说的话,突然便忘记了。
然而摩呼罗迦使毕竟是一部挑选出来的顶尖高手,脑中一昏顿时知道不对,下意识的反应抬手就抓,九尾的九条金光灿烂的尾巴腾腾展开,在他脸上滴溜溜掠过,那人手指一捞,嚓的抓住了九尾尾巴尖一点长毛。
捋了九尾的毛,伤了大爷的脸……
摩呼罗迦使还没来得及把手中那个滑不留手的尾巴尖抓牢一点,就听见一人阴测测道:“大爷的宠,你也敢碰?”
随即手上一痛。
红光一溅。
九尾嘤嘤笑着滑了出去,谄媚的奔回帝非天大爷处。
摩呼罗迦使愕然低头,就看见自己手上一层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
没看见出刀出剑,没看见暗器内功,对方好像只说了一句话,他抓住九尾的两根手指,便只剩下两支血淋淋的细骨。
摩呼罗迦使倒吸一口气,裹住手指霍然抬头,盯住帝非天怒声道:“阁下如何这般跋扈——”
他忌惮帝非天出手惊人,受伤如此说话还算客气,不想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
脆响袅袅,满地里掉落一堆血淋淋的牙。
摩呼罗迦使“啊”的一声向后一仰,满嘴里鲜血滚滚而下,脸颊迅速高高肿起,浮出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手下使者齐齐惊呼,不待摩呼罗迦使发令,急急掣出兵刃便扑了上来。
神殿有规矩,主辱臣死。武功对战技不如人受伤那还好说,这个巴掌却生生令在穹苍至高无声的长青神殿颜面扫地,到得这时,便是明知对手强大,也必须为神殿尊严而出手,想要避战已不可能。
摩呼罗迦使捂着脸,手一挥:“给我拿下!”
数百名白衣使者身形展动,集结成阵,将帝非天围困在正中,帝非天平静的掏出一条丝巾抹了抹手,不满:“胡子都不刮干净!戳了我一手。”
他嫌弃的将丝巾一扔,抱臂立在中央,也不抢占先机,好整以暇等着他们。
拓跋明珠一直愣在那里,此时突然将长孙无极一拉,示意他后退,长孙无极回首,目光疑问,拓跋明珠低低道:“不要贸然卷入,先看看再说。”
她目光闪动,瞄着摩呼罗迦神使,摩呼罗迦部隶属三长老麾下,和紧那罗部迦楼罗部是两个派系,她犯不着为了摩呼罗迦部折损自己的实力。
当然,既然她在场,完全袖手旁观也是有罪的,拓跋明珠关注着场内,打算着如果敌人过于强大,派上几个属下意思意思助拳,然后主力撤走,到时候和大王长老们汇报,就说“对手极强,势不能敌,先期赶回报讯”便是。
她回头和长孙无极说完这句话,然后转头,打算好好估量一下情势再说,结果头一转,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这么一刹那,刚刚布阵完毕的使者们已经无声无息倒了一地。
而帝非天大爷傲然立于人群之中,眉梢上挑,手心浮光荡漾。
他刚才只干了一件事。
他把他从非烟那里收回的七彩妖光放了出来。
由巫神施出的顶级大巫的巫术,对上长青神殿的下层属下,犹如上驷对下驷,巨人打小孩,绝对无耻,绝对上风。
光明类的武功遇上黑暗巫法,本身就是互相克制,单看谁的功力更强,所以长青神殿这些属下,此刻便都倒了霉。
久困黑暗,嚎叫尖泣的七彩妖火盘旋飞舞,刹那间便在使者们身上割出无数道深深伤痕,因为速度过快,那些人衣服零落,血迹却一时不得出,半晌以后,纵横交错的深红印迹才一道道映出来,在白衣之上鲜明刺眼,宛如披上一层血网。
帝非天一脚踏在一个使者身上,仰天长笑,道:“原来都是这等脓包么?忒扫兴,爷原本还打算好好上山拜访来着,现在爷觉得,你家殿主不配——叫他下来见我!”
一脚将那使者踢出去,撞飞冲上来的摩呼罗迦使,帝非天眉毛一竖,道:“快点,爷在这等着!”
“发我号令,请求附近驻军支援,请求近支各神使支援!”摩呼罗迦神使蹬蹬蹬退后几步,扬手大呼。
“咻!”一道青色旗花火箭窜上天空,在云端之上炸开巨大的红色星火。
星火色泽不断变幻,光影斑斓,映出摩呼罗迦神使的惊恐与愤怒,帝非天的睥睨与漫不经心,拓跋明珠的犹疑与不安,和暗影深处,长孙无极的似笑非笑。
孟扶摇蹭到帝非天身边,拉他袖子,咕哝:“大爷,你惹祸,不要害我跟着倒霉啊,我可没打算挑战整个长青神殿。”
“你退开就是。”帝非天满不在乎,“自己先走,爷打够了会跟上来找你的。”
他一伸手,一缕星火弹入睡着云痕的大车,道:“到了这里,爷要一路打上去,给他们看看扶风巫术的威风,现在没空追你,这小子干脆帮你救彻底,条件是,无论如何,帮我护好金刚。”
孟扶摇喜出望外,点头如捣蒜:“使得!使得!”赶紧从长孙无极那里抱过金刚,虔诚发誓,“从现在开始,金刚就是我的命,我的肝,我的眼珠子我的魂……”
金刚大爷死命挣扎,伸爪蹬孟扶摇:“干你老母,爷才不要做你的眼珠子!爷要挖你的眼珠子!”
帝非天对他家暴戾的宠看也不看一眼,伸指一弹,金光白光一闪,九尾元宝都被他弹了回来:“把这些累赘统统带走,爷没空照料!”
孟扶摇一手一个拎了,热泪盈眶的喃喃:“爷你真大方……”
她将那两只自己的宠揣袖子里,将金刚大爷放在了肩头最尊贵的位置,以示对慷慨善良的巫神大人的感激,其实帝非天心里,只是一心想展示巫神威风,不屑于用任何强大异兽来作为助力,并且已经玩腻了元宝大人而已……
觉得占了莫大便宜的孟扶摇感激涕零,巫神大人却仰头,露出奸诈的微笑——金刚放在他身边,他一向漫不经心,一路打上去那鸟倒有可能出岔子,但是现在给了孟扶摇……他相信,因为云痕被救感激万分的孟扶摇,一定会真的把金刚当做自己眼珠子来保护,那一角魂灵跟着她,比跟他自己安全多了。
那娃实心眼啊……巫神大人如是想。
“摩呼罗迦使!”拓跋明珠看见这等战况,俏脸煞白,衣袖一挥急急道,“来者凶悍,视我神殿神威于无物,本使立刻为你赶赴神山,求得殿主神示再来援你!”
“紧那罗使请便!”摩呼罗迦使看也不看她一眼,答得硬邦邦,两部关系他心中有数,也不指望紧那罗援手,保不准抽冷子使暗剑的,还都是自己人。
“走!”拓跋明珠才不管他什么脸色,手一挥当先驰去。
孟扶摇揣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宠紧紧跟上,看着四面八方呼应窜起的各色烟花,心中盘算着这头巫神的出现将会吸引多少神殿力量,有没有可能替自己减轻些压力,想着想着又觉得利用巫神大人有点过意不去,忍不住一回身,正看见巫神大人狞笑着,眼中光芒闪闪,缓缓的抬起脚,踏向已经栽倒在地的摩呼罗迦使的脸……
孟扶摇立刻觉得,其实,也许,大概,对这头强大的狰狞的好斗的不为道德观念社会伦理束缚的巫神大人来说,只要有架打,不管利用不利用,都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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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苍神治六十三年八月初,巫神帝非天闯入穹苍内境,在长青神山脚下覆灭正待回山的摩呼罗迦部巡察使队伍,杀摩呼罗迦神使,随后迎战赶来赴援的神山驻军和八部属下,以变幻无穷的扶风神通巫术,挑战统治穹苍三百年的长青神殿神术,宣称要将八部踩在脚下,等长青神殿殿主厉雍一步一拜来见,巫神大人人狂,出手更狂,一路辟易血雨纷飞,驻军和八部连连告急,讯息雪片般飞向神殿中心,神殿为此紧急聚会,并在接连铩羽之后,由七位长老联名下令,抽调负责守卫四大境,最为骁勇善战的摩呼罗迦部天影军,迎战帝非天,势必要将这狂徒拦阻在长青神山之下。
巫神帝非天以一人之力搅动穹苍风云,长青神殿的注意力,一时之间都被悍然北上挑战的强敌所吸引,而自请“通报敌情”的紧那罗使及“阿修罗副使”一行,经过日夜赶路,已经到了长青神山脚下。
“强敌来犯,不知道四境会不会因此变动。”长孙无极驻马山下,遥望前方茫茫雪山,山脚下不知道哪来的风,盘旋回绕强劲飞舞,将众人衣袂长发都掀飞而起,长孙无极乌发散在风中,衬得脸色有些苍白,微微仰首,似乎在聆听苍穹深处传来的声音。
拓跋明珠将衣领上的裘毛竖起,不为挡风,只为显示一分楚楚可怜的韵致,眼波流转嫣然道:“世人都道穹苍四境,九幽、暗境、云浮、天域,以为那是固定处所,却不明白咱们的四境其实是四方大阵,在哪里都可以设得的,如今那人来犯,摩呼罗迦部损失惨重,一定已经将四境调整过了。”
“四境流动向来只由摩呼罗迦部掌控,其取胜之道,便在于出现得神鬼莫知,在敌人尚未察觉之时便已入阵,以有备算无备,怎能不胜?”长孙无极笑道,“所以你我纵在这里猜测,也是猜不着的。”
“殿主神通天人,应该是可以知道的。”拓跋明珠道,“圣主殿下一旦就殿主位,神通*醍醐灌顶,继承殿主一身神术,也是可以的。”
长孙无极点点头:“世人皆道我长青神殿神术威凌天下,其实却不知真正神术向来只掌握于少数人手中,长青之所以长青,真正靠的还是绝顶武力。”
“既是神术,人人都擅,那还神什么?”拓跋明珠笑,“听闻殿主飞升指日可期,真是我殿上下莫大福祉,只是不知道会是哪位大王,继承殿主尊位。”
长孙无极瞟她一眼,淡淡笑道:“刚刚姑娘你还说,圣主殿下会就殿主位。”
“阿修罗使就没有想过,世事会有例外么?”拓跋明珠意有所指的笑,“副使不会不知道,紧那罗王与圣主殿下之争吧?”
长孙无极笑而不语,拓跋明珠却是不肯放过这个话题,道:“紧那罗王也是殿主一门中人,有迦楼罗王和诸长老全力支持,据说连新立不久的乾达婆王也十分欣赏紧那罗王,如今殿主飞升在即,圣主尚未回归,一直保持中立的阿修罗部,难道至今没有取舍吗?”
“在下不过阿修罗部一个派遣出外的副使,哪里能知道大王的圣断。”长孙无极仰首看向远方神殿,轻轻道,“无论哪位大王就殿主位,在我看来都是好的。”
他有意无意,半回身瞟身后孟扶摇和云痕一眼,那两人都仔细听着,知道此刻的谈论至关重要,孟扶摇越听脸色越白,不是畏惧,而是对长孙无极言语中显露出来的对长青神殿的熟稔。
仅凭套话,是不可能对长青神殿了解到这个程度的,到了这个时候,长孙无极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孟扶摇静静听着,手指却慢慢绞住了手中的缰绳,一点一点,勒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