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从针线里抬头。
两人目光交接,有一瞬间的沉静。
秦越略有些尴尬地错开目光,呼吸微微一滞,他以为秦武终于瞧出点什么了,结果秦武只是乐呵呵地展颜一笑——又是一派天真烂漫少年不知情的模样。
秦越有些落寞地垂眸,心道:果然,这一世又比上一世开窍晚些,十七岁了,还只把我当邻家弟弟。
楼越转世时问过宁知柔“为何陈武一世比一世开窍的晚”,宁知柔答曰陈武童年有缺憾。楼越想起自己的童年,能算得上天真浪漫的年头一个手掌都数得过来,少年不识愁滋味,无忧无虑在少年,此时身为秦越的楼越微微吁一口气,何必让陈武过早尝情苦,总归我陪着他,他想何时开窍便何时开窍吧。
秦越很喜欢看秦武灯下穿针的模样,见那烛火跳了跳,秦武眼帘不舒服地眨了眨,秦越不忍,接过针线道:“我来吧,别晃了眼。”
秦武不肯,往回抢道:“可是你缝也晃眼啊。”
秦越心中一暖,拉着秦武起身:“那便都不缝吧,我们出去走走?”
秦武高兴地道:“甚好!”
秦村是一个小山谷,绕着走一圈小半个时辰便走完。
期间遇见熟人若干。其中有个小伙子总爱拿他们打趣,这日正巧又碰到,那小伙见到他们就道:“阿武,又带着你媳妇儿消食啊。”
秦武连忙解释:“指腹为婚这事儿当不得真,小越又不是女孩儿,大家长大了都要正经娶媳妇儿的,不可再胡说。”
旁边秦越原本脸色挺好,霎时半面霜,一路默不作声。
秦武以为秦越介怀此事,连忙劝道:“小越,你别介意,都是说着玩儿的,等你娶了媳妇,这事儿定不会有人再说。”
秦越直接一脸霜,回到屋子闭门不出,秦武在自个儿房间抓耳挠腮地急了一晚上。
又过了一年。
秦武十八,秦越十七。
他们爹娘年里回来了一趟,开春又结伴云游去了。
初夏阳光正煦,秦武坐在门前刻着什么东西,秦越背着一筐野果从山里回来。
还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秦武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眸,穿过初夏明媚的山光,两人目光接上,秦越远远地望着他一路带笑。
骄阳正好,山花烂漫,秦越踏青而归,沿途有百花盛开。秦武看得有些痴了,怔怔地站起来。
秦越走到跟前,接过秦武手中的木雕,展颜一笑:“哥哥刻的是我?”
秦武一赧道:“刻的不好……”
秦越很自然地握过秦武的手道:“刻的很好,我很喜欢。”
秦武:“清早醒来就不见你,去摘野果了?”
“芒种时节的山梅最可口,酿梅子酒也最好。”秦越挑出两颗红艳欲滴的递给秦武,“我用山泉洗过了,哥哥尝尝。”
秦武要用手接,秦越嘴角一勾微微摇头,两指一送,直接递到秦武嘴里去了。
甜中带酸,汁水横溢,也不知是山梅酸了些,还是秦越收手慢了些,秦武倒吸一口,猝不及防吮上了秦越的手指。
占了便宜的秦武自己先愣在原地。
秦越手也不抽/回,定定的望着他,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
秦武的心莫名动了一下,他怔怔地唤:“小越。”
秦越对他眉眼弯弯,墨玉的瞳子像沁满山泉,就那么专注地望着秦武。
秦武心口猛的一跳,神魂颠倒地道:“小越,你真好看。”
又两年。
秦武二十,秦越十九。
是日夏至,白昼最长。
晚饭后秦武摆出两把竹椅在门口,招呼秦越看星星。
这夜星空异常璀璨,星汉灿烂,北斗七星曜曜生辉,北极紫微星光芒万丈。
秦武望着望着便出了神,连秦越默默站到他身边都未发觉。
秦越站了站,见秦武仍是无觉,知道这是勾陈天帝对星空特有的感应,他默默地退回屋里。
他在屋里心烦意乱地默坐了一阵,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又出来,却不见秦武。
往远处走,山溪边,他看到了秦武以及……一名陌生的仙人。
此仙人一身银辉,冰雪出尘。
秦越蹙了蹙眉,加快了脚步。
那仙人似早发觉了他,侧过头来向他点头致意。
看到那仙人正脸之时,秦越霎时僵住。
这仙人长得太像……楼宗……紫微天帝。
那一身银色星辉,再加那副样貌,秦越心下旋即了然,除了传说中的天枢星君还能有谁。
所以……陈武的亲弟弟找来了?他这个冒牌弟弟……
秦越的眼神冷冷地在天枢的身上扫了一圈,凝回秦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