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陆面对茶馆老板的恭敬并未立即表示什么,只是大大方方的在桌边坐下,端起那碗之前经由那中年人身边的青年斟的一碗茶,看了一眼后才轻描淡写的道:“刚才那些茶的茶资付清了吗?”
老于闻言心中一动,连忙垂眉敛目的和声答道:“都付清了,谢谢观挂念。”
严陆闻言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摸出一点细碎银子,亲手放到茶馆老板手里,接着淡淡道:“我惯常都是喝酒的,所以喝不惯清淡茶,去把你店里最苦的茶给我煮一壶端来。”
那银子刚一入手,老于心底就有了数。刚才他的答话内容无论真假,都不及这位贵下手大方,这一锭亲手给予的碎银,在内城中恐怕都不够买‘飞霞楼’里姑娘的半支曲,不过,却能超过他老于茶馆三天的收入。就凭这一点,老于配茶、烧茶、端茶的手脚都利索了许多。
一碗琥珀色的老茶汤端在手,闻着香沁鼻,喝起来却极苦。严陆喝了一口,双眉一蹙,然慢慢回味着那茶滋味。苦浸喉穿肠,但最后留在嘴里的却是淡淡的甜味,跟自己平时饮完烈酒后的那种穿胸畅快大为不同,他心中不禁又回想起那个中年人对他过的每一句话。
昭历元年四月十五日,严陆坐上了去往清洲的马车。此番离京,不知何时能再归来,不凑巧的是,去清洲居然要再过宁门。
马车穿过宁门的时候,严陆忍不住掀开马车的布帘,宛如出阁少女回望娘家人一样,看向那座他立守过的城楼,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但当马车行出宁门,严陆一回头,发现城门旁边的城墙下,有几个守城卒正在用石砖修补城楼。不知怎的,他的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丝诡异的感觉,随着马车的走远,变得不清道不明起来。
宁门之上,一袭青褐色斗篷整齐的叠成带状,平整的被一个立若标枪的青年神色凝重的托在手中。在他身旁,一个鬓发中已见星点白斑的中年人稳若磐石的坐在藤椅上,遥望已经走得远了的马车车队后卷起的一缕尘尾,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他站起身来,手指无意识的按在城墙的石砖上,五指指腹摩挲着,感受着石砖上凹凸处传来的磨砂感,半晌才对刚才与他对坐饮茶,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茶盏盖儿的一个青衫年轻人道:“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