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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陶翁主想想气爆了,也伤心了。
骊邑表姐,因为事关皇家体面和朝局,她小小一个翁主劝不动,无能为力。
没想到回来自己的家,面对一名小小的该死的贪污家奴,她身为翁主还是管不了!明明道理都在她这边啊,可碍于长兄、碍于亲情、碍于家庭和睦她必须装聋作哑,等待以后有机会了再巧立名目予以处置。
——他们这些人表面看上去风光无限;可事实上呢,动不动就有千百种束缚等着候着,里里外外缠磨得人动弹不得。
“阿娇……”陈蟜揽住妹妹略显单薄的肩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做答——无疑,相对于自己,阿娇作为女孩子,平常所受的拘束没有最多只有更多。
阿娇看着哥哥,慢慢将头靠在兄长结实的肩膀上:“阿兄,年齿渐长,则常觉人生长恨……无可奈何,细思量……了无意趣哪!”
回想童年时多简单啊!总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得不到的。可越长大,越发觉自己不能做、做不到或者能做也不可以做的越来越多。生命中好多无奈,好多叹息!
“阿娇!”陈二公子哑然失笑,弯起食指去刮妹妹的鼻子。
阿娇迅急避开,不依地叫:“阿兄!阿兄阿兄!”
奈何陈蟜公子武技高超,行动敏捷异常,同时还不忘送出善意的嘲笑。小孩子家家的,才碰到这点事情就大发感慨,将来可怎么办?以后如何独当一面?
比起官场还有各大世家间此起彼伏、永不停息的明争暗斗,公主软禁皇子毒倒这点小问题算得了什么?要知道前两者一旦行差踏错,动不动就抄家灭族啊!
得逞了,隆虑侯重新坐定,冲妹妹眨眨眼:其实,要想整治贪财的费季,又不伤到长嫂刘姱的面子,有的是办法。顶多是迂回一些罢了。
“譬如?阿……兄!”阿娇翁主自然不愿咽下这口气——哪怕是暂时的——听到有法子,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
陈二公子从案上拿起把折扇,随手摇摇,‘唰’地打开,又合上。
如果妹妹实在容不得这个刁奴,也容易。乘哪天费季出门的时候,准备些人手,找条小巷把人给‘做’了;然后宣称他在外欠了赌债不肯还,被赌场找到索命。要知道豪门家奴涉赌的非常多,常有赌上瘾欠下巨资还不出的;加上贵家家规往往不允许下人赌博,赌徒通常喜欢去隐蔽的地下赌场;那种地方最是心黑手毒,追债追出人命屡见不鲜……
娇娇翁主虽恼火费管事欺上瞒下,染指租金,但也从来没想过就此要了这人的性命。乍闻这建议,不由一时愣住,惊诧间犹豫不决。
还没等到妹妹表示赞成或者反对,长公主的次子突然开口否决掉了自己的提议:“否,否,不佳。”
隆虑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伸指摸摸象牙扇骨上似有若无的浮雕龙纹,连连咂嘴;眼珠转转,展颜一乐。
不对,赌场不好。应该换成花柳寨!
那个姓费的不是娶了大嫂的侍女才受到重用的吗?就让他背负一个‘玩暗娼欠夜渡费不还,最后被娼户打手群殴致死’的名声。保证大嫂那边连给他报仇的想法都不会有!
娇娇翁主倒吸口气:“次兄……呀!”
有时她不得不承认,她家二哥委实思路慎密、精明骇人——第二套方案比第一个更细致,也更毒辣;附带杜绝后患。
“阿兄,欲遣家臣?”馆陶翁主阿娇愣愣地问,她知道作为切实拥有封邑的大汉贵族,隆虑侯哥哥手底下有不少家臣,文的武的都有。
“家臣?非也,非也!”隆虑侯一怔,随即呵呵笑起来。
边笑边过来抱抱亲爱的妹妹,鼻尖在柔软的乌发上轻轻磨蹭:‘阿娇真是太可爱了,单纯的孩纸啊!’
哪需要动用家臣?
士人们当然十分能干,但,杀鸡焉用牛刀?再说,那会留下线索的。
象费季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随便召些市井之徒就解决了,都用不了七八贯——人命,便宜得很。
只要七八贯?
‘七八贯钱’对阿娇这样的贵女意味什么?还不够一件日常穿普通曲裾的十分之一绣工钱。
阿娇发现今天又长见识了。
阿娇认识到二哥懂得真多,比自己想象的还多。
阿娇突然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比自己曾经以为的还要‘多姿多彩’!
陈蟜是个细心周到的兄长,所以付出的安慰总是全方位的。
隆虑侯开解妹妹实在不必要多费心在石公主身上。即使撇开宫内的石美人和宫外的万石君家族,骊邑公主要重获自由,也不过是等几天的事儿。
馆陶翁主不解:“为何?”她听祖母的意思,要关上好久呢,弄不好得几个月。
“皇太子赈灾得力……”陈二公子诡笑着,慢悠悠吐出半句;对上阿娇迷惑的眼神,才大发善心地指点关键;刘荣太子四处赈灾,在灾民和受灾地区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和名望。于是,石公主回到未央宫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