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江宁城里高官权贵无数,不降等的世袭显爵却只有三家,这一代沐国公爷生性爽豪,却不事经营,家业远不比永昌侯府庞大,袭爵却要高一等,曾铭新少年时风流倜傥,颇有才名,为人处世也干侠任性,中年后有所收敛甚至可说是声名沉寂,倒是最近因为秀白楼名妓陈青青,这位须都开始霜白的沐国公又再度成为江宁城市井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想到沐国公会邀陈青青到东市来饮酒为乐,再说刚才听沐国公爷的议论,似乎对林缚也无恶感,他们却是不会将陈青青的话当回事,沐国公府的随扈搬来椅子,张玉伯、赵舒翰便在桌旁坐下,心里犹惦**着窗外的情形,探头看去。按察使司缉骑前面一排骑士提枪直指当前,将东城尉的人马从街头迫得连连后退让开道路来,那十七八个打断手脚的市井地痞都已给拿绳串绑起来,给严迫站起来,就是给打折腿的也要互相搀着站起来,稍有迟疑就给缉骑一顿棍棒打来。给保护在当中的那辆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周普坐在车前牵马而行,林缚就在车头。
这时候楼下檐廊前还有人在高声议论这伙地痦调戏林缚家给地痞调戏的那两个如花女眷,张玉伯、赵舒翰在楼上听得清楚,他们都见过柳月儿,钱小五之妻云娘虽然清秀,但也不能算大美女,却不知道与柳月儿一起的另一个貌美少女是谁?
张玉伯陡然想到一人,在桌下轻踢了赵舒翰一脚,瞥了马车一眼,赵舒翰心领神会,心想这伙地痦无赖若是受人指使针对顾悟尘的家人,这事要是轻易了结,那顾悟尘真就是面团一样任人好欺负了;林缚当街下此狠手大概也是流民惨案生以后积累些怨气。
“前日刚从正业堂购得赵主事的《提牢狱书》,还想有机会当面请教,没想到这边巧遇……”沐国公曾铭新说道。
《提牢狱书》已由正业堂刻印好交付,林缚与赵舒翰放了二十册书在正业堂书肆售买,赵舒翰没想到沐国公会有买,回过神又站起来朝曾铭新施礼,说道:“国公爷抬举了,微薄言论难堪入国公爷法眼……”
“唔,赵主事真是谦虚,老朽都活了大半辈子,需要乱夸人吗?”曾铭新笑道,让赵舒翰坐着说话,不要太拘束,“我听说赵主事择日要在金川河口的集云竹堂开经讲狱书,时日定下来,可方便告之老朽一声?”
“定当定当。”赵舒翰只当曾国公爷在正堂购书时听那里的伙计说起开经讲学一事,所谓的集云竹堂还在紧张搭建中,赵舒翰也不知道何时才建成,只是嘴里敷衍着。
赵舒翰与张玉伯倒是惦**着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自然没有心情在酒楼里与沐国公谈论狱书。林缚与按察使司的缉骑眼看就要离开街角,东城尉的兵马虽然不敢挡截,却也不肯就此罢人,拖拖拉拉的尾随而去,赵舒翰、张玉伯就跟沐国公告辞离开。
下了楼,张玉伯才觉得自己还穿着官袍就跟过去有些不合适,便与赵舒翰说道:“我们还是找间酒楼喝酒静待消息,人都押去按察使司,还能怕他们掀起什么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