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画只谦和地冲诸位婶婶行了一礼。
众人只见她脂粉未施,蛾眉淡扫,皮肤跟透了光一眼滢亮,当即便赞扬了几句客套话。她也只一一受了。
她的母亲,本出自颍川庾氏。颍川庾氏无论男女,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从小她便出落得十分标致,是太原王氏家族中最可人的小姑娘,又冰雪聪明,很多人都对她寄予厚望。
她的父亲本也是太原王氏最可能成为家主的人,可惜在她年少时便英年早逝。颍川庾氏也只是只盛极一时,便迅速衰败,给不了她依靠。她便只能仰仗着这些叔父们过活。人情凉薄,自出了前太子那档子事后,这些叔父与她的关系也就淡了。如今还维系着关系的也就只有一个王冲而已。
但今日,似乎所有人都对她很热情。从来没跟她说过话的妹妹,会来请教她诗词,几乎不认识她的弟弟会来请教她桓楚或者司马熠的喜好,以及幕僚招任,连婶婶没都会适当地关心一下她一个人在外的生活。
仿佛她一下子从那个弃妇变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这样的热情也就持续到巳时三刻。南郡公府的下人来报说桓南郡不小心落水,午饭怕是赶不及了。
若只是落水,回府换件衣服便好,从南郡公府到这里也不过两刻钟的路程,耽误不了他们的诗会。王冲便多心地派人去查探了一下,得到的消息是,桓楚并不是自己落水,而是与一个乞丐一起落水,那乞丐还是个姑娘……
“桓南郡把那乞丐带回府了?”王冲压低声音,但怒气却是很明显的。
回报的下人吓得一缩,只得点头。
“……我听说这位南郡公这些年虽然没娶妻,侍妾倒是前前后后换了不少。而且不计身份,连风尘女子都收,这回八成是看上这个乞丐了……”
王凝双手一背,“姑娘家,不要随便论人是非。卢其,你去看看。”
一直在旁边喝凉茶无视这些人勾心斗角的卢其,终于不得不站出来。其实,他想说一句,王芝画现在跟桓楚并没有媒妁之言,桓楚想做什么,绝对没有太原王氏插手的份儿。可显然,太原王氏并不这样认为。所以,他只拱了拱手,起身离开。
在秦苏的梦境里,曾经有一个少年鲜衣怒马,朝她奔来。她站在绿杨阴里抬头望向他,那匹大白马在她面前刹住脚步,少年看向她,问,“你是谁?”
她只记住了开头,却没能记住最后他们是如何分离的。
而此刻,一个青年高坐在牛头,朝她走来,春日阳光盛满他那双夹长凤眼,顾盼间一片风流景象,惹得众人驻足观望。
而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是谁?”
春风便在那一刹那拂过心田,似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绽放。秦苏想要抓住一个记忆的轮廓,可什么都没让她抓住,倒是之前布置的机关却在她毫无意识的一个抬手被触发了。
一根圆木不知从何处滚来,直直滚到那头牛的脚下,为了躲避牛蹄子,她往后一退便掉进了秦淮河里,那个跳牛的青年及时扑上来,却没能抓住她的手,反倒被她抓住了头发,于是也光荣地滚了进去。
桓楚只觉自己的头发被扒掉一撮,心情正郁结却看到那个原本黑漆漆辨不出五官的小脸被秦淮河水浸泡出倾城之色,那一刹那,他清明的脑袋突然就浆糊成一片,结果忘记了划水,人直挺挺地被水没了顶……
原本这是一出英雄救乞丐的戏码最后便顺利变成了美女救英雄,桓楚毫无压力地接受了,并且要报答秦苏。
作为小乞丐的秦苏诚惶诚恐,直到现在她还在懊恼,这个桓楚怎么不做牛车而是直接骑了头牛出来。
本来她是担心他蹲在牛车里她看不见,才设计了这个机关,可结果,这厮就这样堂而皇之骑着牛就上街了,偏偏自己还误打误撞启动了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