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张口吃下,笑意直达眼底。
此时被吩咐去备酒的小仙回来了。
见她竟是两手空空,冯霁雯不由地问:“酒呢?”
小仙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方才奴婢去拿酒,被秦嫫瞧见了,听说是太太想吃酒,便不许奴婢拿……”
秦嫫做事向来有她的道理,冯霁雯近来吃的喝的她全都亲自把关,目的只有一个——调养身体。
可好不容易过个节……
“你去找她打个商量,便说我只吃一小杯。不碍事的。”冯霁雯像个孩子一样,好脾气地道。
和珅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他开口道:“快去罢,实在不行,想法子瞒过去。”
就像是一个大些的孩子纵着另一个孩子。
“不是……”见夫妻俩都没弄明白,小仙只有声音小小地将秦嫫的意思摊开了讲:“秦嫫说了,这与平常饮酒不一样……太太您别是万一……对您对孩子都不好。”
万一……?
孩子?
冯霁雯的脸色一阵古怪。
她明白了。
秦嫫是担心她有了身孕……
可是,不会吧?
前几个月她一直留意着自己的月信,偶尔不准,总是误认为……可后来证明都是自己想多了。
连续几次如此,她便有些浑不在意了。
小仙压低着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奴婢也帮您记着呢,这月已经迟了近十日了……往前至多也是三五日而已。”
冯霁雯被她说得心里一阵狂跳。
她下意识地看向和珅,却见他已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动作之快、之突兀,完全不符合他往日的儒雅温和。
“快请易大夫去寿椿楼替夫人诊脉——”他对守在外面的丫鬟说道,语气隐约透着几分紧张。
冯霁雯回过神来,刚想阻止他,却见那丫鬟已经去了。
最先两次她格外放在心上,一旦月信迟了便跟他念叨,然后他就会让府里的大夫来给她诊脉,次次弄得人‘提心吊胆’。
后来她干脆不跟他说了,免得又是虚惊一场,反倒惹得寿椿楼上下一群人跟着期待、然后失望。
如此往复,她都快觉得对不起大家了!
天呐,这种心理太病态了!
冯霁雯在心底哀呼一声。
这下一闹,和珅也不准她赏月了,小心翼翼地亲自扶着她下了摘月台,唯恐有什么一星半点的闪失。
易大夫已经等在了寿椿楼外堂中。
“夫人有什么不适吗?”他先是问。
和珅刚要开口,就被冯霁雯抢白道:“……没什么,就是劳烦易大夫请个平安脉。”
几日前才来寿椿楼请个平安脉的易大夫当然听出来这是个幌子。
如此,也就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
和珅一直站在一旁,坐也不坐,直让冯霁雯觉得哭笑不得,又压力倍增。
同样站在另一旁的还有秦嫫。
易大夫收回诊脉的手。
“如何?”和珅立即问。
“夫人身体康泰,看来是近来调养得当,一切皆好。”
秦嫫有些失望。
和珅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但他并没有失望的情绪,他紧张冯霁雯是因为紧张她的身体,若是当真怀了,必当要多加注意,饮食习惯都要做出调整。若是没有,也没什么可急得,左右两个人都年轻,还怕没有子嗣吗?
冯霁雯在心底长吁了口气,道:“有劳易大夫跑一趟了。”
“话还没说完呢——”易大夫笑着看向冯霁雯和珅,道:“不知大爷夫人可准备了红封?小人这回可得厚颜讨赏了!”
讨赏?
冯霁雯还没反应过来,秦嫫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高涨了起来,她紧紧盯着易大夫,忙问道:“大夫此言,可是夫人……?”
易大夫笑着点点头。
“夫人这是喜脉。”
说着,他便略整衣袖,长长揖礼道:“小人在此恭喜大爷,恭喜夫人了!”
冯霁雯愣在原处。
直到秦嫫、小仙,小茶,还有屋内其他的丫鬟下人,都齐齐地跪了下来,满室欢喜地向主子道贺。
没怀上不失望是一回事,眼下真听着是怀上了,和珅又是截然不同的心情了。
他先是冲着冯霁雯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极好看雪白的牙齿来,眼睛里如盛满了星辰一般,一闪一闪地,全是喜色。
“快给易大夫封赏银。”他吩咐道:“……阖府上下,人人都有赏!”
秦嫫忙不迭地应下,喜笑颜开地下去准备。
冯霁雯扯着和珅往里屋走。
身边没了外人,她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和珅被她吓了一跳,连声道“小心些”,又将她拥在怀里,笑着道:“……霁雯,真好,老天待我不薄!”
冯霁雯从没见他这般雀跃过。
又是这般地容易满足。
可她又能清楚地察觉到,他的欢喜并非是孩子本身,而是因为这个孩子是他跟她的共同的血脉。
他和她有孩子了!
从此后,他们不单单是夫妻,还是有了血缘牵连的亲人。
这种感觉很强烈,也很奇怪。
冯霁雯只觉得内心涌动,一股热辣辣的泪意钻进鼻子里、脑子里,刺得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腮边滚落。
……
腊梅初绽的时候,福康安来了和第。
冯霁雯听明白他的来意之后,颇有些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