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了壶碧螺春,又叫了几个茶点,便打发小二去把戏班子的班主寻来。
霁云班班主敢来京城混饭吃,又拉扯起这么一个茶馆,自是有所倚仗的。
听了小二的来意,倒也不急,先问明白了衣着饰物、下人仆从,闻说是个的黄带子,方施施然站起身来,来到台前。
“小的是霁云班的班主魏起,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熙良呷了口茶,伸手遥指台上,对着那正末点了一点,“这么个可人儿,合该唱一曲贵妃醉酒!唱那个唐明皇做什么!暴殄天物!”
魏起赔笑道:“这位爷,这孩子小名琪官,最善唱旦角儿了!今日原是代别人上的,平日里头,他都是唱《西厢记》的。”
“崔莺莺还是红娘?”
“崔莺莺。”
熙良逗了逗画眉,“感情好。这折戏唱完,叫他下来,给爷唱两句。”
那魏起道:“这位爷,琪官她......”
一旁的苗迟笑了笑,递上一锭银子。
“好嘞!小的这就去后面候着,等这戏唱完,立马给您带来!”魏起赶紧接过银子,点头哈腰的往后面去了。
蒋玉菡倒是净了脸才出来的。
他原想着要回去服侍师傅,不知为何蒋玉荷同蒋玉莲一样,二十刚出了头便病的起不来身了。
忽听班主来说,前头有客人叫戏,心里头自是千万个不乐意。
到底推脱不得,一时也来了气,偏要先下了行头。
魏起气道:“养你这么些年,教你唱戏,让你去唱两句怎么了?快走快走,回头把皮绷紧了,老子揍死你!”
蒋玉菡一想,自个儿还得照顾师傅,可不能有伤!
只是一时手快,脸上的彩已擦了一条......眼见着班主脸都青了,他忙说:“班主莫气,琪官想着,外头那客人可是要听《西厢记》的,我若是顶着一身唐明皇的行头去唱崔莺莺,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魏起一听,脸上立马堆起了笑来,慈爱的拍了拍蒋玉菡,“好孩子,亏你想到周到。快一些把去脸洗净了。到底我儿生得好,就换月白色那件袍子,用天青色的那条玉带把腰束了,再描个眉便是极美了!”
蒋玉菡轻声应了,自去换行头不提。
(五)、
琪官迈着小碎步来到熙良跟前,竟是以《西厢记》第四折里头,崔莺莺初拜见张生之礼相见。
熙良笑道:“倒是个有意思的。你既如此,便把那得胜令唱来。”
蒋玉菡七岁始学《西厢记》,连唱了三年,一日不曾断过,闻言也不必细想,张口便唱道:“谁承望这即即世世老婆婆,着莺莺做妹妹拜哥哥。白茫茫溢起蓝桥水,不邓邓点着祅庙火。碧澄澄清波,扑刺剌将比目鱼分破;急攘攘因何,扢搭地把双眉锁纳合。”
一段唱完,熙良又点了一段:“再唱一段八声甘州接着混江龙来。”
“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
琪官唱的兴起,一时竟拉开了架子,唱了个痛快。
“好!好!好!”熙良连赞了三声好。
琪官娇笑道:“爷既觉得好,多打赏琪官一些,琪官便是唱破了嗓子也是愿意的!”
熙良摇头道:“可别,唱破了嗓,我往后还听什么?”
说着,命苗迟递上银子。
又问:“爷稀罕你这嗓子,想赎你回府,你可乐意同爷回去?”
那班主一听,急了。挤眉弄眼揉鼻子,一个劲儿示意蒋玉菡。
蒋玉菡想了想,问道:“爷是真心要赎了我,还是随口一问?”
“爷说了,你有一口好嗓子!”
蒋玉菡咚的一声跪倒在地:“琪官只求这位老爷一件事,若是应了,琪官愿当牛做马伺候老爷!”
熙良用扇子尖抬起他的下巴,见他哭得伤心,轻声道:“你不说,爷怎么知道应不应?”
蒋玉菡忙拭了眼泪,语无伦次的答道:“琪官的师傅,也是霁云班的,琪官的《西厢记》便是同师傅学的,师傅唱的比琪官好......师傅......师傅他病了好久了,如今更是下不得床了。还请老爷将师傅一块儿赎回,请医延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