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城在旅涂在老笔斋在很多地方,宁缺曾经对桑乡说过很多遍,即便不能修行那又如何,看少爷我练好刀法一样能把他们劈的七零八落,但至少在现在,这种看似铿锵有力的宣言很大程度上只能是jing神慰藉或者说是jing神自慰。
他知道修行世界里的强者们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他没有奢望过能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一名修行者,更何况是眼前这名明显至少已经踏入不惑境界的剑师。
这是他与修行者的第一战,他只有一些间接的经验,他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他也不会绝望,他向来坚信只有死人才需要绝望。
炭炉之上开水渐沸,热气蒸腾,沸水冲入茶杯之中,宁缺认真看着这幅画面,盯着颜肃卿的一举一动,盯着他的肩,盯着他的手,没有去听对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战斗意志的话,当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时,眼睛骤然明亮。
手要握茶杯,自然无法再捏剑诀,宁缺如钉子般坚固扎在地面的双腿一紧,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手拖着长长的朴刀,挟着全身的力量,虎扑而去!
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劲风,看着拖刀于身后搏命于一击的少年军卒,颜肃卿眼中泛起怜悯与嘲讽混杂的神情,右手探出袖口散开手指在夜风中轻轻一拂。
临湖小筑里破风之声大作,并不是宁缺虎扑身躯卷起的气流,而是深沉夜e被某种力量撕卷的声音,那抹不知消失于后处的灰暗剑影嗡鸣之声大作,倏乎于前倏乎于后,鬼神莫测其位,瞬间撕裂夜e如闪电般直刺宁缺后背!
竹墙处被风卷动的竹叶骤然一静,然后惊恐四处散开。炭炉处的灼热水雾骤然一凝,然后极其缓慢地向地面沉降,院间石坪之上的时间仿佛变得慢了很多。
这就是剑师全力一击时的威势吗?
感受着后背后传来的绝对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触便已经开始令自己心肝yu碎的锋厉意味,宁缺脑海中生起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已经快要轻拂上自己的后背。
但他没有回首,没有闪避,依然如头悍虎般狂暴前纵,依然在奔跑,因为他知道再回首已无退路,如此近的距离闪避也只是徒劳,此时此刻他只能奔跑向着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的更快,如此方能存有最后一丝希望。
冲至颜肃卿身前两步之地,宁缺全然不管不顾身后如此亲近的死亡气息,瞪着眼睛盯着对方的脖颈,双手一错将全身气力凝于朴刀之上狠狠斩了过去!
看着劈面而来的狠厉刀光,颜肃卿左手端起的茶杯刚刚触及唇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在那片天地之息的海里清楚地看到,自己念力控制下的无柄小剑已经闪电般飞抵宁缺身后,不待刀锋落下,这少年便会死亡。
宁缺手中的朴刀距离颜肃卿的脖颈还有三尺。
颜肃卿的飞剑距离宁缺的后背还有一尺。
修行者控制的飞剑比世间最优秀的刀客挥出的刀都要快。
无论如何计算,虽然宁缺悍勇搏出了一个拼命的机会很可惜的是,这最后的一搏只能搏掉他自己的命,却不能伤到颜肃卿丝毫。
下一刻,宁缺本应该死了,但他没有死。
他借着拖刀劈斩之势,悄无声息松开了左手极为自然地伸到背后,握住了从裹布里探出的一段硬物。